“儿子你别听他乱说，”姜彤使劲踹了他一脚，找回了主场，“没有的事。”
“哦。”
月光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下。
“妈。”他说，“我也有件事要和你说。”
“你说。”姜彤说。
“不是马上要元旦了嘛——”月光说，“我想去X省，玩几天。”
第91章 91.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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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月光的声音漏了出来，就连陈杰都挑了挑眉。姜彤眉心一跳，拿着手机进入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你去X省做什么？”她压低声音问。
“我去找老何玩，”月光说，“我和他聊了这么久，我们俩聊得挺投机的，现在我们都已经t是忘年交了。”
“他说X省很好玩，让我过去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我觉得可以诶。”
姜彤拿着手机，没有说话。
“妈妈？妈妈？”那边月光说话，“你有听我说话吗？”
“他要你过去？”她喃喃自语。
不过两三个月而已，月光就已经和他处成“忘年交”了……不，不是。是月光太年轻，已经被他刻意地向下兼容了。
哪怕智力卓绝，月光始终缺乏人文教育。儿子从小生活环境简单，更从来没有受过挫折教育。在那个人面前，完全就是一张白纸。
只要被他一引导，就马上上了钩。
是他刻意为之。
“我就说我妈肯定不同意啦，”
姜彤捏着手机，呼吸沉重。月光的声音还在说，“可是他说，我只要一提他名字，你就会同意的。”
“他说他安排人跟着我，安全有保证。”
“妈妈？妈妈？”她老半天没有说话，月光在那边喊她，“妈妈你知道他名字吗？他说他叫何成……妈你是已经同意了吗？”
“……宝贝儿你准备去几天？”姜彤咳了咳，声音沙哑。
“今天才十二月十号，我准备去半个月。”月光说，“元旦节之前回来。老何说他很忙，白天没空陪我，就找人陪我玩，晚上让我去找他。我觉得那也行啊，我要和他好好研究一下文学，象棋，还有数学。”
“嘿嘿，”姜月光笑，“我发现，他好像什么都懂一点儿的。”
“……呵呵。”
手指捏紧了手机，指节卡了白。姜彤听到自己呵呵了几声。
“妈妈你同意啦？”儿子说。
“……”姜彤闭了眼，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都慢慢被人抽空了。
她没有说话。
她，其实不太想让儿子去。
可是她，也不能阻止儿子去。
儿子长大了。她已经渐渐无法为儿子提供指导了。儿子现在需要……“正确的指导”。
“你们研究什么文学？”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这么多年，她居然还不知道儿子还爱好文学。
“很多呢，李白，李贺，李商隐。杜甫，杜牧，杜审言。”
“我最喜欢李白的诗，”儿子大声诵读，“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哦。”姜彤笑了。
“挺好。”她低声说。
“不过老何说，他现在最喜欢李贺的诗，”儿子又说，“他喜欢这首：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来煎人寿。
来煎人寿。
姜彤念了几遍，明白了什么，心里微痛。
“你怎么还在叫他老何？”姜彤又问，“不是和你说了要有礼貌吗？”
“哎呀妈妈。”儿子说，“我们都是忘年交了。我叫他老何，他也没反对啊！”
姜彤捏着手机，静默不语。
“他毛笔字写得挺好的，等我过去和他切磋切磋。”儿子的声音还在说，“而且我感觉他太消极了。等我过去，好好劝劝他，让他积极地面对生活。”
儿子的电话挂断了。
挂断了电话的姜彤拿着手机，吸了一口气。她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哥哥月光说你请他去X省旅游？”
她咬着唇，翻出了手机里的那个联系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对话框敲了一条信息。
她是母亲。
必须要确认的。
点击，发送。
信息出现在对话框。绿色的。
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她咬唇把手机丢在一边，可是这时却屏幕一闪，一个电话随即拨了过来。
“123”。
那么快。
心脏莫名的一跳，她咬着唇，接了起来。
“喂。”她说。
“彤彤。”那边的声音传来。
“嗯。”她嗯了一声。
卧室的光，落在身上，那么的凉。
冷热交织，让人又有些无所适从。
“这么晚了，”那边声音温温柔柔，好似十三年前，“你还没睡？”
“……哥哥。”姜彤站在房间里，咬着唇，嘴唇动了动，低声喊他。她说，“我听月光说，你让他过去玩。”
“对，”那人似乎笑了笑，声音沉稳，“是我请他过来玩。”
姜彤拿着手机，沉默了。
“你不要担心。”她不说话，只有他的声音传来，“月光很安全，我会安排人跟着他。”
…………
她站在原地，没动。
“那，”犹豫了一下，她拿着手机低声问，“他就这么过去，对哥哥你，没什么影响吧？”
那边沉默了一下。
“没有。”他说。
“彤彤你放心，”男人声音沉稳，“月光的事，我已经向组织报告过了。”
姜彤脑子一嗡，又嗯了一声。
那你家里呢。
她有点想问，可是也没问。
不该去问。
也不想问。
“不打扰你的生活就好了。”她只是低声说。
“不会。”他说，“我白天没空，会让人陪着他的。”
“好。”她说。
“是谁？”她还是多问了一句，事关儿子的安全。
“你认识的人。”那边说，“我爸妈。月光他——”他顿了顿，“爷爷，和奶奶。”
姜彤拿着手机，沉默了。
“彤彤你不要担心。我爸妈他们已经退休了，身体也还行，也有时间，”那边声音稳定，低声解释，“正好可以陪着月光到处走走。”
“月光的事，我已经和他们都说过了，”他低声说，“你的意见我们都很尊重。我们不会违背你的任何个人意愿。”
姜彤站在原地，手指死死地捏着手机，没有说话。
那边说完了这个，还在和她说话，问她好不好。
她说好。
那边说，听月光说外婆生病了，又问病情怎么样，要不要他帮忙协调医生。
就这几分钟的空隙，月光连这个都和他说了——姜彤拿着手机，沉默。
“不用。”她说，“小手术罢了，这边的医生可以搞定。”
“陈杰，是和你一起回边市了？”那边顿了顿，又笑，“你们是，在一起了？”
……她拿着手机沉默，没有反驳。
反驳还是承认，都没有什么意义。
那边笑了笑。
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他离过婚，又有两个孩子，”他低声说，“怎么配得上你？”
“哈哈。”姜彤干笑了两声。
“……彤彤你把地址给我。”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只是又说，“这边的水果丰富，我给你，”
他顿了顿，“给月光，寄一点水果吃。”
“……好。”她说。
“哥哥，”她最后说，“你一定要注意月光的安全。”
“月光他还是个小孩子，你看着他，别让他往危险的地方去了。”
“不会。”那边说，“他的安全，我一直挂在心上的。”
“月光他还小，”她又说，“他有时候有些奇思妙想的……要是过去说错了话，哥哥你多担待他。”
“彤彤，”那边的声音微沉，“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他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们俩，更希望月光好的人了吗？”
电话挂断了。
姜彤拿着手机静默了几分钟，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但是神奇的，这个电话的效用很大。她的心里虽然依然有略微的不安，可是已经从原来的99%的不安，已经下降到现在的1%了。
好神奇啊。世界上总有一个人，能够只凭几句话，就让她心里安稳。
挂断了电话，姜彤又翻出微信，把月光在京城的地址发给了他。
“你的地址。”那边很快回了四个字。
她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到底，还是慢慢敲上了自己在申城的地址。
“收到。”那边只是这么回。
呼。
挂了这个电话，她躺在了床上，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