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看了看她，笑了笑。
“好。”他低声说。
车子发动了。
后面还有工作人员忙忙碌碌拆除棚子的身影，黑色的帕萨特已经把他们都甩在身后。
空调的风吹到身上，其实还有些凉。姜彤伸手去拨出风口。
“现在还早，我们回去也没事，”
旁边的人突然又说，“彤彤你累不累？要是不累的话，我们去柳河边走走？那里晚上有游船，其实还挺好看。”
“好呀。”女孩笑。
当然是去看游船啦，反正放假嘛。
“何成哥你不累就行。”
今天劳累了一天的人是他，她只是躲在棚子里吹着空调啃西瓜罢了。
车子转了一个方向，向另外的道驶去了。
柳河，N多年前，其实还是房市臭名昭著的臭水沟来着，市民怨声载道，每年的投诉信都有三米高。后来当时的前前前任主官徐资阳徐大人上任，这才大刀阔斧的整理修建，改成了市民热爱的游览散步之地。如今柳河已经治理完毕，围绕半城，全长三十多公里，在南端还连通了一个南湖，已经是房市颇有名气的景点了。
九月上旬下午四点的太阳，依旧热烈。
把车找个位置停好了，两个人开始沿着湖边散步。四周都是行人。不过沿着树荫走了几步，女孩已经热得口渴，男人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拧开递给了她。
她接过，对着瓶口喝了几口水，唇瓣轻轻触碰到了瓶嘴。装作啥都没发生，女孩把矿泉水瓶拧回给了他。
男人似乎也没发觉的样子，拧开了她喝过的瓶盖，自己也对着瓶口喝了几口。
“怎么了？”
发现了她的目光，他笑了笑，把瓶子再次递给她，“再喝点？”
女孩摇了摇头。
一阵风吹来，柳枝飘荡，湖面荡漾，波光粼粼。
远处的水面上飘着几个巨大的水上空气球，几个游客装在巨大的空气球里趴在水面上，空气中飘来了一阵快活的笑声。
“何成哥，”
走在浅浅的湖堤上，她一边举着手左右保持平衡一边和他说话，“刚刚下午你忙的时候，你们单位那个王姐，还来找我说八卦了。”
“什么八卦？”那漂亮的手腕就在旁边，他伸手牵着了她的手。
“哎呀！”女孩呀了一声，看了看他，又红了脸要甩开。
“她们说什么了？”他握紧了她的手笑。
小手软软的。
“说——”你的前女友。
只是此刻，突然又有点不想提了。
可是，又不得不提。
“说你的前女友。”
她还是说了。他牵着她的手看她，她低下头，去看地面漂亮的花砖。
“……她们怎么说的？”
男人沉默了几秒，声音平稳，又笑。
“他们说，你和你前女友感情很好，”
女孩低着头没有看他，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分开了。”
男人握着手里的手，慢慢往前走，神色宁静不动。
过了几秒，他笑了笑。
“这个社会，人人都是这样，捧高踩低，盲目跟风，学人嚼舌，”他牵着她的手，没有继续自己前女友的话题，反而给她讲起了道理，“彤彤你不要和她们学。以后，你不要这样，就行了。”
女孩点了点头。
“所以哥你们是什么时候分的呢？”
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男人侧头看她，拉起她的手，笑了笑。
“分了很久了。”他说。
“几个月了。”
“哦。”
“现在我的女朋友是彤彤。”他又笑。
女孩红了脸，想要挣脱他的手心，却又被他握得更紧。
“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彤彤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
男人神色宁静，他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往前走，“要信自己的判断。”
“那她不在你们单位吗？”
“不在。”
“也不在房省。”
“彤彤是担心这个？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里，”他看着她，嘴角含笑，“但是你得保证，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
“哎呀我不想知道！”
原来隔得那么远！肯定是异地恋分手的！女孩任由他牵着手，不知道为何又高兴了起来，“你自己心里的秘密，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呀！”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他有过恋情，她好像也并不嫉妒。他之前的人生辉煌灿烂，她没有参与，也没资格参与。他之后的人生，她不知道能不能参与。
她的心小小的。只想解决目前的困难，以及拥有此时此刻。
沿着湖慢慢走了半圈，天渐渐的暗了下来，气温渐冷。夕阳西下，两个人在湖中亭上欣赏了日落。晚上，是在南湖的花船上就近吃的饭。碟子精美，花纹繁复，姜彤靠窗的座位边，可以看见湖边的游人和湖面点点的灯。
好一副人间盛景。
“我在外面。”
李阿姨打了电话来，何成哥就在她对面接了，他没有提她，只是说了工作，“晚上还有事。”
女孩托着脸侧头看外面，他看了看她，“别给我介绍了。”
他说，“我现在还不想说这个。”
女孩闻言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看她，笑了笑。
女孩也笑了笑。
湖面上的花灯慢慢地亮了起来，飘飘荡荡。
中秋的月儿高挂，那么的圆。
他的电话还没打完，是李阿姨又在说什么厂里的什么事了。看了一会儿花灯，听了一会儿母子聊天，姜彤终于觉得，自己也该有勇气，去给妈妈打一个电话了。
可是不想当着他的面打。
于是她拿着手机出去了。那边电话接通了，妈妈今天的情绪很稳定，似乎还有点高兴。说是姜宇也终于从闭关状态得以放风，刚刚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正说着话，姜彤的电话提示有声音拨入，看看来电显示，是姜宇。
“姐中秋快乐！”
把妈妈的电话挂了，姜彤先接了失踪人口的电话，那边姜宇的声音快乐，一如往常。
“小宇你现在在哪里？”姐姐问，“你在那边习惯不？”
“就在盘市，习惯啊。”
“天天训练吗？累不累？”
“不累。”
“我不信。”
“有时候有一点累，嘿嘿，可是不能说，说了我就是孬种了。”那边声音大大咧咧，似乎还是一个大男孩，“男人不能说辛苦！姐你钱够用不？”
那边又说话，“我发了津贴了，有一千多呢！我给你分三百吧！你拿去买衣裳！吃点好吃的！”
“哎哟姜宇你出息了，”姜彤拿着电话笑，“你都能挣钱给我买衣裳了呢！”
“嘿嘿！”
“不过我不要，”姜彤说，“你自己存着以后娶媳妇儿用吧。我和你说，我也在这边找了一份兼职，一个月八百呢，我现在有钱着。”
“你找了什么兼职啊安不安全？”
“安全。就是给一家初创公司做行政，财务，清洁工……”
“这么多事才八百！”
“哎呀兼职嘛，一周去三四天，一次三小时，”姜彤说，“公司就在学校里面，是我师兄开的公司，很近的，也很轻松的。”
姐弟俩聊了十几分钟，那边突然响起了军号声。
“拜拜！”
弟弟只来得及说一句拜拜，啪的一声，那头的电话猛地就挂断了。
噗呲。
姜彤吓了一跳，又反应了过来，噗嗤一下笑了。等再次给妈妈拨了电话过去聊完了，她这才回了隔间。何成哥还在座位上等她。男人独自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手机，身后是巨大的圆月。他神色不动，灯光在他脸上t，勾勒出一种奇特的光影。
“电话打完了？”
看见了她进来，他慢慢收了手机。
“嗯。”
“今天怎么样？张阿姨没说你什么吧？”
“没呢没呢，”何成哥原来还记得上次她挨骂的事，姜彤看了他一眼，“她今天心情还不错，没骂我。”
“她那是阴火旺盛，阳气空虚，”男人靠在椅子上看她，又慢慢笑了，“不能撑太久的。撑太久，对她的身体和情绪也都不好。”
女孩眨眨眼，没有说话。
顿了顿，他又说，“彤彤以后你要多体谅她。”
“好啊。”女孩笑了笑。
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可是窗外这样的美景，大可不必急着离开。外面又是一阵喧闹，又过了一会儿，花船上有人跳起了羽衣霓裳舞。
舞者仙姿玉貌，姿态动人，水袖蹁跹。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舞的是风华绝代，舞的是天朝盛世。
一曲舞毕，又有一个男声在湖边击缶而歌：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