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有何指示?”男人轻笑。
“我能有什么指示。”沈云微刻意不去瞧他,只盯着正前方的道路,轻嗔道,“老老实实开车,少说点话。”
“遵命遵命。”
秦砚修连说两句,眯着眼睛,尾调悠长轻快。
这个周末里,沈云微抓紧时间撰写着检讨书的初稿。
下周注定要忙碌一周,且从下周六11月23日开始,秋拍正式开启,为期四天,直到11月26日结束。
梅贞要她在秋拍之前递交检讨书,那她肯定要提前抽空认真写,向梅贞表明态度。
于是大周末里,一个上午沈云微都倚在主卧里的那张小书桌前斟酌词句。
写得久了,不免有点闷,沈云微站起身活动着胳膊与脖颈,来回走动。
快走到露台时,她突然想起爷爷交付给她的那几盆兰花,特别是那盆文心兰。
“完了完了……”沈云微隐约记起自己光顾着工作,已经很多天没管兰花的事。
急匆匆冲进露台时,刚巧与过来浇花的秦砚修撞个正着。
“最近你一直在照顾它们吗?”沈云微在兰花们旁边蹲下身。
“主要还是陈姨他们照顾,我偶尔会看看。”秦砚修纤长的手指拨弄着文心兰的叶子,垂眸一笑,“毕竟沙发离露台挺近,我和兰花们也算邻居。”
如果是从前,秦砚修才不会这么说话。
是他与沈云微待在一起久了,才这样渐渐放松下去,多了惬意与一丝人的温度。
比起从前的冷若冰霜,他终于开始活得鲜活。
“我看文心兰的叶子是不是长高了很多?也绿了很多。”沈云微端详着眼前的花。
忽地,她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在秦宅就拍过文心兰,急忙去拿起手机,翻出当时的照片,放大细看。
果然,文心兰比从前更加生机盎然,叶子翠绿,枝头全缀着粉色的小花。
沈云微的手指一点点挪动照片,正两边对比着,视线落在照片角落被拍到的那个相框上。
当时是在秦砚修父亲秦世昌的书房里拍的,那个相框里装着的相片,是秦砚修生母年轻时的相片。
从前一直没有太注意,可今天她看得分明,那相片的一角,写着一个“梅”字。
“秦砚修,你妈妈名字里,是有个‘梅’字吗?”沈云微扬扬手机问道。
秦砚修看了她的照片,点头道:“对,我父亲是这么说的,她叫素梅。”
“过去这些年,我一直在派人打听这个名字,打听她的去向,却找不到一丁点儿线索。”秦砚修淡声道。
多年过去,他仍坚持断断续续寻找生母,不过是为了心里的那点执念。
到了今日,也不得不信,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人力并不能更改他被生母抛弃的命运。
“一丁点儿线索都没找到吗?”沈云微听了,也替秦砚修着急,“可素姓听着很生僻,这种姓氏无论是在国内,还是海外,都该很好找才对。”
“会不会是你妈妈改过名呢?或者……你爸爸根本就没有说实话,这本身就是个假名字。”沈云微思索道。
素梅。
梅。
有那么一瞬间,沈云微心中想到了梅贞,可又摇摇头。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第48章
沈云微没法将秦砚修的父亲秦世昌与梅贞联系在一起,这念头只在心头略一回转,就撇开没再想下去。
望着文心兰,她又想到其他事,随口问起秦砚修来,透出不舍:“嫂子他们,是今天就要回去吗?”
“对。”秦砚修亦是有点遗憾,“本来想留他们多在北城逛逛,可嫂子很想孩子,舍不得待太久,今天刚好周天,一大早就飞回去了,特意说了不要我们去送。”
说到这里,秦砚修低头瞥了眼腕表,粗略算道:“估计这时候,他们已经到家了。”
沈云微也拿出手机,翻看着自己在预展期间加上的几人微信。
顾絮影的朋友圈里,一般每月只发几条,还几乎全是油画作品。
沈云微点开最上面的一条,正是顾絮影筹备画展期间的点点滴滴,这场画展的时间被定在明年阳春三月。
“姐姐~你明年的画展我一定要来!”
沈云微编辑着消息。
带着雀跃的文字,最终没有成功发出,被顾絮影打来的电话仓促打断。
“云微,砚修应该也在吧?”顾絮影语气慌张失措,似乎刚经历过一场大事。
沈云微一下子敛去笑意,匆忙回复:“在,我俩就在家里呢,发生什么事了?”
“那伯公呢?他在不在?”顾絮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起秦盛国在哪儿。
秦砚修的爷爷,与秦牧、秦泽的爷爷,是亲兄弟。
其中秦砚修的爷爷年纪大些,是兄长,按照辈分,秦牧等人是会唤他一声伯公的。
“爷爷也在家呀。”沈云微一愣,“嫂子,是要我去叫他吗?那我……”
“别,云微。”顾絮影赶紧叫住她。
“是出了点事,我们怕伯公知道了担心,所以提前告诉你们,想请你们帮忙一起瞒着老人家。”顾絮影终于说出打来电话的缘故。
越是铺垫得多,沈云微心里越打鼓,秦砚修在旁听着,也不禁严肃起来。
二人都应了声,表示不会告诉爷爷,顾絮影才叹口气道:“飞机一个多小时前就在繁城降落了,这几天总是车接车送,小泽好久没开过车,心里痒痒,就由他开车送我跟秦牧回家了。我俩本来一起坐在后排,后来我有点晕车,就挪去了副驾驶座。谁知道路上……”
“路上发生了车祸,有辆车失控撞上来,小泽为了保护我,紧急调整方向,那车就撞到了他那边。我跟秦牧什么事都没有,可小泽他……”
顾絮影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哽咽。
于是秦牧继续讲最新的情况:“但你们都别太担心,小泽是小腿胫腓骨骨折,身上其他地方只有擦伤,我已经安排他在繁城最好的医院住院治疗,明天做骨牵引,然后就近安排手术的时间。”
他虽比顾絮影沉稳些,可嗓音仍是沙哑的,看样子方才与顾絮影一起一直在操心秦泽的事。
“那就好。”秦砚修初听时,也是捏了把汗,后来听情况已稳定,这才松口气,“爷爷这边,我跟云微都不会多说一个字。小泽的伤,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气,尽管说。”
秦盛国也算是秦家大家族中最年长的长辈了,听到家族中的小辈出了意外,无论是谁,他都会日夜悬心,牵肠挂肚。
“暂时还不用帮忙。”秦牧温声谢过秦砚修,“我们做哥哥嫂子的,会照顾好小泽。更何况他是为了救絮絮。”
直到电话挂断时,沈云微还有几分恍惚。
她心中格外感慨,昨天还生龙活虎的秦泽,今天就意外遭遇了车祸,小腿胫腓骨骨折之后的治疗时间不短,估计是要经历一段躺在床上的漫长岁月了。
“人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沈云微为秦泽难过,向秦砚修道,“感觉你的堂兄堂弟们人都挺好的,希望秦泽早点康复,咱们有空也该去繁城看看他。”
“这是自然。”秦砚修亦是点头,“不过不能太突然,要缓一阵,否则爷爷要怀疑了。”
他的考虑周全缜密,沈云微也赞同。而且眼下扶光的秋拍快开始了,她也根本没机会请假跑去繁城。
没过太久,顾絮影也给她发了类似的消息,要他们放心。
就连秦泽,也在两小时后,发来了语音:“嫂子,还有砚修哥,你们都别担心,小伤而已,养段时间就好了。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我哥这么照顾着,这日子也不错,就当休假了。是吧,哥?”
秦泽那不着调的语气,还是显得吊儿郎当,可又真的是为了不让亲人们担心,而努力作出些欢快姿态,同众人开着玩笑。
“这小子就这样。”秦砚修似乎将其看透,“为了重要的人,为了那份温暖,好像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沈云微明白秦砚修是指秦泽救下顾絮影的事。
这个从小爹不亲娘不爱的男人,后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心只向着他哥哥秦牧与嫂子顾絮影。再后来,多了个小侄女星星。
大概是因为,他们一家三口是他现在唯一的温暖吧。
“秦砚修,虽然我们人不能去,但还是派人去送点什么吧。”沈云微建议道,“秦泽平时有什么爱好?成天躺在病床上,估计要无聊透了。”
秦砚修望她一眼,轻声道:“赛车。”
伤筋动骨一百天,眼下秋末,快要入冬,只怕这个冬天秦泽是没法赛车了。
“还有呢?”沈云微问道。
秦砚修思忖好一阵,终究还是无所收获地摇摇头。
“那就送点住院用得上的东西吧。”沈云微只好道,“其他的我让人再细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