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是徒儿多虑了。”
话虽说出口,陆遥心里却暗自觉得不对劲,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宋衍将陆遥送至房门外,“别想了,好好歇息,明日林大人要去清心庵,我们一同前去看看。”
陆遥点点头,“知道啦。”
次日
宋衍有事处理,池生和怜苏跟着陆遥,几人随着林知府去了清心庵。
那清心庵今日倒是香客不多,走在阶梯时,陆遥朦朦胧胧中又闻到了那淡淡的熟悉的香气,她细细去嗅,可那香气不过一瞬便消散了。
一不留神,陆遥一脚踩空了向后倒去,怜苏和池生跟不远处,一看连忙冲上去扶,旁边的林知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陆遥。
“陆姑娘,没事吧?”
陆遥摇摇头,林知府这才松开手。
陆遥随着他的动作看去,林知府那双手是极为好看的。
陆遥顿了顿,“陆大人,在澜县湖边的时候,拐我的人是你吗?”
林知府脚步一顿,“是,陆姑娘,当时是我失礼了。”
陆遥点头浅笑,“没事。”
林知府径直往后院厢房走去,陆遥转身看向池生,“师父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池生:“姑娘可是有事找公子?”
“嗯,池生,你能不能回一趟客栈找师父过来?”
池生摇头拒绝,“公子吩咐,属下要随身护在姑娘身边。”
怜苏道,“我去吧,来时便便瞧见有许多马车,付些银子应该可以同行。”
“也行,就跟师父说我发现了新线索,你路上小心些。”
“怜苏晓得。”
…
厢房里
林知府盘腿坐在蒲团上,妙芳微闭眼,手上撵着一串佛珠,朱唇轻启,像是在念经。
陆遥推门的动作一顿,侧过身子绕到厢房后方。
池生疑惑,正欲开口问道,却被陆遥伸手堵住了,“嘘…”
陆遥指了指厢房里面,池生了然点头。
陆遥这才松开了手,两人靠在窗边偷听着厢房里的动静。
此时,那厢房里还未有动静,陆遥看着一旁表情认真在偷听的池生,心想,上次不是还说非君子所为?
可她瞧着池生偷听起来倒是很熟稔啊…
过了一会,那厢房里,总算是传来了说话声。
妙芳睁开眼看向面前的林知府:“你还来做什么?”林知府微微叹气,“我知道你恨我,不愿见我,我也只是来见见你最后一面。”
“呵,这些年,这句话你说了多少次。”
“这会是最后一次了…”
林知府话音刚落,便听见妙芳惊呼,“林其安!”
屋外两人对视一眼,出事了!
两人连忙绕回去冲进房里,只见那林知府倒在地上,血顺着唇角流淌在那身蓝色袍子上,开出一朵又一朵鲜红的魇花…
那位平常神绪平淡的妙芳姑子,此刻却泪流满面跪坐在林知府身旁,“林其安…”
陆遥手忙脚乱抓起林知府的手为他把脉,“怎会…”
林知府费力抽回手,气若游丝,对着陆遥惨淡一笑,“陆姑娘,不必了…”
那只沾染了血迹的手费力抬起伸向妙芳,微微泛黑的薄唇轻启,似乎想说什么,转而又放弃了。
妙芳连忙抓住那只松回去的手,哭道,“你怎么能这么傻…”
“你念我死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如你所愿了。”
林知府费劲地睁着眼看着妙芳,似乎用尽了此生最后的力气想把眼前这个女子的模样刻进心里…
妙芳攥着那只手,泪流满面地摇头,“我怎么会想你死,怎么会…”
可终究还是徒劳…
陆遥捏紧了拳头,攥得那手指甲掐进了掌心肉里都没有松开了…
她早该知道那香气不是错觉,是她大意了。
第30章 真相(上)
宋衍等人驾马而来时,厢房外边已经围了许多人。
墨生疏散开人群,几人这才走了进去。
厢房里,林其安已死,妙芳跪坐在一旁,泪痕满面。
宋衍侧过身向陆遥走去,她站在一侧,目光呆滞,像是受了惊吓,又像是自责。
“遥遥。”
陆遥闻言仰脸看向宋衍,那双大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湿意,“师父,是我大意了…”
到底不过是十六岁的姑娘家,纵使见过死人无数,纵使剖尸时再怎么波澜不惊。
可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方才还同她在说话,方才还扶了她的人,就这么一瞬间,没了性命,死在了眼前…
宋衍径直伸手将陆遥揽进怀里,手指轻拍着那削弱的肩头,“没事了没事了…”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陆遥好受了不少,她晃晃脑袋,闷声道,“师父。”
宋衍这才松手放开了她,“走吧,回去了。”
“嗯。”
彼时,官兵匆匆赶来,将地上的尸体运回府衙。
那跪坐在地的妙芳神情恍惚,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旁人唤上几声,也没有应答。
几个姑子帮忙扶着将她送到了另外的厢房。
厢房里空气间弥漫着淡淡的血气,人一下子散了去,显得格外的冷清萧条。
马车上,陆遥靠坐着,眼神呆滞,脑袋里一直闪过方才的画面。
如果她早一些发现,如果她再早一点…
宋衍伸手轻轻拍了拍陆遥肩头,目光柔和,“遥遥,别想了。”
陆遥猛然想起自己找来宋衍的目的,她连忙抓住宋衍的衣袖,“师父!凶手不是林大人,是妙芳!”
宋衍眼神略有深意,“为什么是妙芳?”
“那日在竹林遇到的人确实使得一手好针,可要把针法练得这般出神入化,那手指上定然会有茧子。”
“可今早,那林大人扶我时,徒儿分明发现他手指头并无茧子,甚至手掌处也没有。”
“而且,我试探地问他是不是在湖边拐走我的人,那日明明是在竹林时遇到的凶手,可方才,林大人却说自己是!”
陆遥一字一句,条条有理。
宋衍看向陆遥的目光里满是欣赏,他宋衍的徒弟,果然聪明。
这些不过都是林知府设下的圈套,宋衍将计就计,只不过,他没有料到,林知府为了顶罪,竟会选择自杀,是他疏忽了。
“林知府是怎么死的?”
“服毒,之前我提过的花叶,如果我没有猜错,他最近定然是在服用。”所以最近陆遥偶然遇到林知府时,才会闻到那股淡淡的香味,想必是服用时衣物沾染到了。
她之前在妙芳的厢房里闻到的,也是这股味道…等等!
“不对…师父,快回清心庵!妙芳师父可能也出事了!”
宋衍疑惑,但还是让马车外的墨生倒头回了清心庵。
几人匆匆跑进后院,拉住一个姑子问道,“妙芳师父呢?”
那姑子指了指另一个厢房,几人跑了过去,墨生欲推开门,可那门却被反锁着。
宋衍:“撞门。”
墨生微微施力,一脚将那反锁的门踹开。
“碰”的一声,门开了…
印入眼帘的是在蒲团上盘腿坐着的妙芳的背影,陆遥喊道,“妙芳师父?”
可妙芳却没有应声,宋衍示意,墨生这才走进去。
墨生推了推,“妙…”
未待他喊出口,妙芳的身子却顺着墨生推的力道倒在地上,嘴唇微微泛黑,唇角溢着泛黑的血。
陆遥慌忙跑进去,蹲下身子去探妙芳的脉搏,那脉搏此刻却平静一片,没有任何跳动。
陆遥对上宋衍的视线,摇摇头。
宋衍眸中神色微深,还是晚来了一步…
…
几日后,前来林州赴任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刘大人。
说来也惨,林知府少时双亲皆亡,后寒窗苦读十年,尚未考取功名时惨遭退婚。
官场二十年,年轻时犯下的唯一过错却成就了他后来十几年的清廉正直,痴情了二十来年,可到头来,却为心爱的女子葬送了一条性命。
最后连为他送终的人都没有。
林知府的下属匆匆将林知府下葬在清心庵后山,据下属说,这是林知府生前安排下的。
说来也是天意弄人,林其安和妙芳都葬在后山,倒是作了个伴。
临行前,几人去了趟清心庵后山,严真也跟了去。
陆遥摘了些野花,带了些纸钱和吃食,对于这位林大人,她是倾佩的,也是惋惜的。
宋衍站在一边,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严真倒是也给两人烧了些纸钱。
过了一会,陆遥同怜苏池生去清心庵正殿上香,后山也只剩宋衍和严真。
两人看着那纸钱烧完了,香也灭了,严真抬脚准备离开。
“林大人府中的那些花叶的种子,是你送的。”
宋衍的声音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