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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_裴嘉【完结】(24)

  “怄气?我和他怄什么气?”

  祁无忧抵死不认。

  若被他打败就迁怒于他,岂不是太没为人君者的胸怀。

  她从地上爬起来,命她们在练武台上摆个木桩,她还要再练。

  漱冰和照水一听都白了脸。

  这几天,祁无忧几乎把自己关在了这座宫殿里,除了吃睡都在练武,仿佛走火入魔了似的。她们劝解的话都不知道说了几筐,但都是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们都指望着夏鹤能亲自来劝一劝。可这位驸马大人独守了几天的空房,也不觉得自己受了冷遇。每日照常起居,反而比祁无忧不在时还自在,让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们几个都以为,但凡夏鹤有晏青半分的觉悟,早些来赔礼道歉,根本不会发展到僵持这步。

  “驸马当然跟晏学士不一样了。他是殿下拜过天地的夫婿,有名有份,自然有正房该有的底气。”濯雪吃吃笑着,“晏学士可没有。所以谁更上心,谁不用着急,肯定各有各的道理。”

  四人当中属她脑子最活泛,漱冰和照水都自叹弗如。但驸马这边不上心,能开解祁无忧的也非晏青莫属。

  漱冰一面遣人给晏青递了消息,一面趁服侍祁无忧更衣时说:“晏学士先前来见您的时候,手上缠了许多膏药,想是旧疾又犯了。奴婢多事,便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晏学士似是和晏太傅闹得不太愉快了。”

  “长倩来见我?什么时候?”

  祁无忧问完才想起,漱冰跟她提过,只是她满脑子都是夏鹤,把晏青来过这事抛之脑后了。

  她顿时有些内疚,又问:“因为什么闹得不愉快?”

  “奴婢也不知情,只听说闹到晏学士要分家,可见不是小事。”

  祁无忧蹙眉,定是要问清楚不可的。

  好在晏青那边得了漱冰的消息,当日便再次登门了。

  明面上,他自是为着公事而来。况且筹备兵力又迫在眉睫,也不能耽搁。

  晏青坐下,先将这些日子筹谋的部分详说了一遍。

  祁无忧看着他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他向来温润的声音毛毛躁躁地划着她的耳朵。

  晏青有时懂极了她。她什么都不用说,他就能全部意会。哪怕是她想不到的事,他也能全部为她安排妥当。

  但他有时又太不懂她。和夏氏的联姻也好,如何建功立业也好,他虽每次都坚定地站在了她这边,但每次都不能真正了解她想要的。就这次他好不容易支持她改建王师,却又跟她想的不一样。

  他们两个好像两扇错了位的钿盒,就因为差了一毫一厘,便不能心心相印。

  说完,晏青又递过来一份他写的方略。

  他手上的膏药还没拆,祁无忧都瞧见了。

  她将那厚厚一沓文章看完,知道晏青要写完这些东西,需忍受莫大的痛楚。她因此沉默了许久。

  可是:“我还是觉得丹华的路子不可行,赶紧跟梁廷议和,把夏元洲调过去才是明智之举。”

  “但到了皇上那里,就像为夏家说话了。”

  “我为夏家说话……”祁无忧不同意:“父皇若真认为我为夏家说话,就是知道这仗不宜再打了。再打下去,夏家就会男的战死沙场,女的发配充军!”

  “你最会揣摩陛下的心思,不会不知道,他这样做的意图本就是打压夏家。元容夫人的娘子军一度声名赫赫,屡立奇功,所以陛下才想把征召女子入伍的权力收归朝廷,不许他们豢养私军。”

  “我当然知道。可是夏元容未过两年便废止了这支军队,其中原因你不是不清楚。有这样一个前车之鉴,怎么能贸然重建呢。”

  祁无忧根本不反对朝廷征女子入伍,而是反对一蹴而就。自幼的军旅经历使她深有体会,他们的军制还有许多需要变革的地方。但皇帝呢?

  她不难听出,皇帝并未真的把木兰军算作一大战力,只是因为那些叛民是“乌合之众”,才认为她们“足够对付”。

  提及当年的悲剧,晏青叹了口气。那是他父亲晏和一手谋划的壮举:一场战役,三千娘子有去无回,惨烈至极。即便此事与他无关,他也无法置身度外。

  于是,晏青放下这段不谈,说:“郡主已经迎合了上意,此时不宜忤逆陛下。”

  “难道你也要说,丹华比我更适合当储君?”

  祁无忧又无意识地露出了她尖锐的一面。

  “无忧,”私下里,晏青难得换上了亲密的称呼,“我只是想说,在你登上那个位子之前,永远都需要陛下的认可。”

  他见祁无忧的脸上又浮出了熟悉的倔强,有心上前安抚,但顾忌身份和体面,还是忍住了没动。

  “你将来要成为天下之主,所以夏氏也好,郡主也好,现在就不要感情用事了,好不好?”

  祁无忧以为自己听错了。

  “感情用事?”她动了动嘴唇,尝到口中发涩的苦味,“‘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这是原来你教我的。”

  祁无忧嗓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别的不求,就是求这一个‘正’字,所以才在朝上据理力争,而不是放任生灵涂炭不管!”她眼角泛红,说:“若我没有想着这个‘正’字,而是对父皇竭尽讨好、信口胡言,你瞧太傅、李脩、王鸿振,甚至许威他们,又会不会因此高看我一眼?!”

  不会。

  晏青蹙眉,哑然化作歉疚。

  祁无忧怒视着他,但视线触及他消瘦憔悴的脸庞,尖锐的目光还是慢慢软化了下来。

  他们相隔咫尺,她又怎么会闻不到他身上的药味。

  祁无忧平复了情绪,恢复水润的眼睛看向晏青伤痕累累的手。尽管她不认同他为她着想的方式,但也从来不会怀疑他的动机。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她低声道:“只是,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

  晏青又沉默许久,问:“想什么?”

  “你要分家的事,我都知道了。”祁无忧顿了顿,“太傅和夫人不同意,我也知道了。”

  “你知道他们为何不同意?”

  忠、孝,哪个在前,是男人一生都在挣扎的难题。晏青从三岁起熟读诗云子曰,这次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已经是他做过的最离经叛道的事。

  而他所忠之君,亦是眼前心爱之人。若为分家另娶,就是不忠不义,不孝不悌。

  祁无忧迟疑地点点头。

  “男大当婚,你也就要及冠。一直这样拖着,终究会误了自己。”她很少用这样迟缓的语速说话:“越晚离开太傅府,就越难为你自己正名。我也想看你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而不是一直为名声所累。”

  祁无忧说话时有私心,却不含私情。

  她不喜欢晏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将来势必得把他赶下台的。除此奸臣,天下称颂她圣明,那位子也能稳上几分。

  所以晏青最好跟晏和断绝关系,越早越好。

  她话说完以后,两人之间只有吞噬一切的寂静。

  晏青如玉的脸浸在黯红的晚霞中,被濡染出了蒙晦的颜色。

  “你竟劝我成婚。”

  他们是怎样的心意相通,但她却劝他迎娶他人。他也尝到了这种不被理解的苦楚,原来并不好受。

  祁无忧又说:“成不成婚,都是取舍罢了。诚然谁也不爱强扭的瓜,但如果能像我和驸马一样,也未尝都是坏事。”

  她见晏青不能接受,又说:“你不要以为我只是说些好听的。我知道的。”

  她也做过同样的挣扎。

  在答应和夏鹤成婚的时候。

  但晏青只听到她说,她和驸马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我做不到。”

  他硬邦邦地说完,霍地起身。

  “不论你要我娶谁,我的心意都不会更改!”晏青压抑着他的情绪,殿内却骤然燃起了冰焰。他言之凿凿:“就算我成了婚,也没有朝朝暮暮,没有举案齐眉。只能是世上又多了一个无辜女子,被我耽误一生。”而他们,也再无可能。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晏青难得动了怒,失了态。只是因为他不会像她一样,成婚后就移情别恋,对另一人日久生情。

  祁无忧闻言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他。

  原来他也有这么浓烈的感情。

  只是迸发得太迟。

  祁无忧不是听不出晏青的怨怼,可他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她给过他机会的。

  ……

  这天,公主府谁都知道他们殿下和晏学士不欢而散。濯雪就知道晏青不是系铃人,因此偷偷使了个心思,叫手下人将消息透给了夏鹤。

  第23章

  祁无忧独处了一会儿,脑海中始终都是晏青愠怒的话语。

  门上忽然有了动静。传话的小宫女说宫里来了人,是贵妃召祁无忧速速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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