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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_裴嘉【完结】(92)

  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为了荣华富贵当面首。

  叔父婶母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不能不报,于是只好奋力舞剑,等着御前失仪,皇帝就会放他走。反正听说那个女人很挑剔。

  汗水渗透了衣衫,贺逸之以为他已足够狼狈,忍不住朝人群那边瞥了一眼,然后一眼看到了那个郑玉莹耳提面命,要他竭力讨好的女人。

  他不认识祁无忧,只知正中间那个女人艳丽雍容,高贵不可方物,看向他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朦胧的雾色。

  听说她在他这个年纪就杀了初婚的丈夫,又杀掉了自己的父亲,登上皇位。没过两年又带兵威胁了自己的母亲,几乎铲除了所有宗室。她对亡夫只字不提,男宠不断,对唯一的孩子也冷漠无情,不管不问,是个不折不扣六亲不认的寡人。

  贺逸之也觉得她又仿佛不是人,她没有人的感情。

  上月才满十七岁的贺逸之不明白,她坐在万人之上,富有四海,怎么会流露出这么寂寞哀伤的神色。

  第76章

  《千秋惊鸿录》横空出世后,命妇们都隐约明白过来,谁才是祁无忧最中意的男子。想照着夏鹤的样子给祁无忧送人的也大有人在,不过当年的驸马深居简出,不爱交际。当面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没有许多人知道他的长相。郑玉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得来一幅夏鹤的画像,开始比着画中人寻找肖似的男子。

  直到贺问贤把自家侄儿带回来,她一见就喜不自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贺逸之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像夏鹤的人。

  祁无忧见了贺逸之,果然久久都没有移开眼睛。少年的模样倒映在她的眼中,照出的只有故人的身影。

  郑玉莹示意贺逸之近前见驾,又对祁无忧解释了一番:“陛下,这是臣妇家的侄儿贺逸之。”

  祁无忧仔细一端详,少年玉质金相,但近看也就跟夏鹤像个三分。他显然知道自己是做什么来的,不情愿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

  她不跟贺逸之搭话,反而问郑玉莹:“多大了?”

  “十七了。”郑玉莹道,“虽说不小了,可还没找到适龄的姑娘说亲。”

  “哦,怎么会找不到呢。”

  “兄嫂早年因病撒手人寰,留下这一个独苗。这孩子年少失怙,一直无依无靠的,外子回乡时见了才带回京中亲自抚养。但我们做叔婶的再上心,在家世上却使不了多少力。他若想找个好婚事,还是得靠自己争气,考个功名出来不是。”

  说着,在这里就把贺逸之的身世一一说明白了,让祁无忧没有顾虑。

  祁无忧笑道:“才十七岁,还有三年才及冠,这么着急说亲做什么。”

  郑玉莹一听,就知道她有收用的意思,笑着称是。

  两个女人当着少年的面谈笑,视他无物。贺逸之僵直地站着,浑身因羞耻火烧火燎,但俊颜却愈发凛若寒霜。

  祁无忧掠了他一眼,对这类神情再熟悉不过。她起了作弄的心思,又侧头对郑玉莹说道:“我看他挺合眼缘的,不如就留在宫里吧。”

  贺逸之闻言,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祁无忧,已然忘记了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

  他罔顾尊卑,直视着年轻的帝王,未料到这个女人也在目不转睛地看他。她眼底的雾色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万种风情,肆无忌惮地挑弄着少年的胆魂。

  贺逸之的脸色更冰了,为即将沦为这个女人的玩物而绝望。

  祁无忧噙着笑欣赏他变化万千的表情,看够了又说:“给太子当个伴读。”

  贺逸之一怔。

  郑玉莹也是一怔。

  祁无忧神色怡然,三言两语将这事敲定。好像从一开始就是他们误会了。

  太子伴读是许多官宦子弟都求之不得的通天捷径,也不知比做帝王的嬖幸体面多少。贺逸之身着蓝绸袍服走在巍峨的皇宫之间,脚下是他从未穿过的柔软的丝履,一切犹如云端漫步般虚幻。

  入宫以来,贺逸之没再见过祁无忧。因为东宫不得圣心,母子很少见面。这让他松了口气,因为将来考取功名,像晏太傅那样“平流进取,坐至公卿”才是正道。

  他正这样想着,晏青和祁如意踏上丹墀玉阶,一路朝东宫走来,像父子一样有说有笑。

  贺逸之入宫前听叔父提点过:虽然太子的生父看似是谜,但其实连太子自己都相信,晏太傅就是他的父亲。

  一对父子模样的美男子愈走愈近,贺逸之端正了神色行礼,却引得晏青驻足侧目,将他看了又看,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傅,卑职贺逸之。”

  “姓贺?”

  “是,”贺逸之不得不提:“兵部郎中贺问贤是卑职的叔父。”

  祁如意站在晏青身边,第一次仔细打量了这个伴读。他今年十岁,已是民间争相传颂的翩翩美少年。一双点漆清亮的眼睛一转,底下是臣民们想不到的城府。

  事后,贺逸之将此事告诉了郑玉莹,因为他实在不懂这对父子是什么用意。郑玉莹岂会不知道什么刺中了晏青。她只希望他记得他欠过她一次,不要阻挠她的计划。

  “你不用理他,但也不能得罪他。”

  贺逸之有些年少不羁的反骨,却也不至于去得罪没必要得罪的人。但是怀璧其罪,他不去招惹晏青,却有人来招惹他。

  “你的剑呢?”

  ……

  “进了宫就不练了,这是什么道理。”

  ……

  “我借你一把,先用着。不过上回我瞧你腰腹的力量不够,今日我要马上回南华殿,下次再跟你细说吧。”

  贺逸之入宫后,祁无忧初次造访东宫,但见了他却熟稔得不像第二次相见。

  一次或许是偶然,但贺逸之很快等到了下次。二人独处时,祁无忧既不像一个长辈,也不像一个皇帝。她从未像郑玉莹一样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也不像对待一个玩物、甚至臣子一样和他说话。

  祁无忧每月来东宫两回,大半时间都在看贺逸之舞剑。

  她伏在后殿廊下的短榻上,眯着眼欣赏着庭中的春景。少年不过初长成,将来再高大健壮一点,就更像了。

  不多时,贺逸之收了剑走回来。木几上盛满葡萄酒的觚已经空了,只有玉盏中浅浅剩了一层薄粉色的底,像女人抹在脸上的胭脂。

  他的余光瞥见她妖娆的身段,立在芭蕉下踌躇,不知要不要上前。

  祁无忧睁开眼睛,见他胸前湿了一片,下巴上也滴了汗,于是随手递了一块帕子给他。

  “擦擦吧,流了这么多汗。”

  她的声音含着微醺的酒意,一张口就是露骨的诱惑。

  贺逸之盯着面前的手帕,汗又落下了几滴。他迟缓地接过来,然后飞速地四处擦了擦,怎么擦都擦不干。

  祁无忧看着他擦。少年未经人事,很容易误会她这番关怀,只是为了哄他陪她睡觉。

  可她如何跟贺逸之解释,她一点也不想用权力逼迫他。

  爱只会在地位相等的两个人之间发生,可惜她年少时不懂。

  祁无忧从榻上坐起来,说:“你不用怕。我虽然不是一个好母亲,却也不至于在太子这里宠幸男人。”

  “臣没有怕。”

  贺逸之难堪地否认着,一抬头又从她眼中看见了哀伤的雾色。

  “今日是我不该……”祁无忧惘然地停顿片刻,“喝这些酒。今后我不会再来了。”

  她也无法向贺逸之坦言,她只是透过他想起了她爱过的一个男人。他们连不得不接受她的态度都如出一辙。她只有动用权力,才能迫使他俯首低眉。即使她再不想,她所处的位置也是那样高高在上。

  祁无忧沉默地离去。似乎贺逸之在后面唤了一声“陛下”,但她没有回头,一步未停。

  后来,贺逸之只能等到她偶尔驾临东宫时才能见到她。

  东宫的属官无一不畏惧她,出警入跸时,所有人都僵硬地低着头,只有贺逸之敢偷瞥她。

  她素面朝天,像一道干燥的疾风匆匆过境,还是那么不可一世。层层叠叠的裙摆像卷起的波涛,呼啸着掀起人们的惊恐。

  只有这一刻,贺逸之才会想起:她是皇帝。

  宫禁之中,他这天只是逾矩多看了她一眼,风言风语便接踵而至。

  有人戏弄他,说他和太子长得像亲兄弟。这时,贺逸之还想不到他们是什么意思,只是反感这些流言会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要知道,祁如意并不像他母亲一样对他颇具好感。

  世人口中像春风一样美善仁爱的太子殿下私底下喜怒无定。贺逸之身为东宫掾属,首当其冲。

  某一日开始,向来聪颖好学的祁如意突然回答不出教席的问题。

  面对为难不已的教席,祁如意主动说道:“学生愚钝,先生不能不罚。”

  然而宫中岂有惩戒太子的道理,从古至今,都是由皇子近侍代为受过而已。贺逸之上前,等待他的却不是戒尺,而是祁如意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藤条。祁如意命左右鞭笞,显然是有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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