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家中?真的保险吗?
就算农户愿意承担风险,也挡不住禁军接二连三的搜查,如果被搜到了会是什么下场?
秦颂越想越心惊,忍不住绞紧了双手。
“赵管家,秦小姐醒了吗?”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屋内外三人同时头皮一紧。
门外赵伯三步并两步跨进屋来,“小姐,别耽搁了,宫里的李公公又来了。”
黎予当即起身,提起药箱准备离开,“李内监见过黎某,秦小姐保重,我先走一步。”
万不能让他抓住不必要的把柄,拖累秦府。
“来不及了,他已经进院了。”院中脚步声越靠越近,秦颂顾不得其他,绕出屏风,拉起黎予的手腕带进了里间。
黎予还没反应过来,秦颂已经夺下他手里的药箱,塞进床下,又推着他倒在了床上。
“躺下,别说话。”秦颂麻利褪下了外袍,顺势躺在他身旁。
柔软衾被散发着清新的桂花香,与她身上的一样,被窝里凉凉的,她温热的体温散出来,叫人心头发热,黎予似乎这才意识到,他们离得这么近,近到同床共枕。
擂鼓一般的心跳快要蹦出来,呼吸急促不安,被压在她身下的手指,怕硌着她却又不舍得抽出来,明明再正常不过的位置,却有种血脉喷张的快意,在他指尖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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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李公公带着一名道士打扮的瘦弱男人疾步入内, 赵伯颔首应付,还是没能拦住他绕过屏风来到里间。
“哎哟,秦小姐怎么还睡着?”
雕梁画栋的拔步床内部, 秦颂闭目躺着, 一动不动,侧边堆放的被褥拱着,刚好挡住被窝里黎予的身形。
李公公等人站在拔步床外,抻着脖子往里打探,他看了几息,丝毫没有发现破绽, 无奈收回了视线, “秦小姐,怪不得咱家了, 皇后娘娘身中奇毒, 宫里太医也查不出是何种毒物, 宫女指认是秦小姐婢女使的毒,可秦小姐的婢女始终没有下落,只能请秦小姐进宫去瞧瞧。”
“李公公,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如何就断定是秦府婢女所为?再则说,我家小姐还睡着, 如何去宫里?”赵伯忧色忡忡, 却不敢高声阻拦。
李公公诡异地笑了笑, “能不能断定, 皇上自有圣裁。”
随后又朝身后的道士招了招手, “至于秦小姐昏迷不醒,的确扰人烦忧,不过宫中不缺能人异士, 这位是凌云寺的游云道长,他会施针醒神,宫中多少昏迷不醒的主子,经他扎几针,都能醒过来,秦小姐只是受了点寒,想必定能醒过来。龙种要紧,只能委屈秦小姐了。”
“公公,我家小姐乃闺中女子,岂容外男靠近?我家老爷就在宫里,有任何疑问,询问老爷即可,为何要来折腾我家小姐?”赵伯心下焦急万分,找尽理由阻拦。
李公公一甩拂尘,挡住激动的赵伯,“游云道长乃出家之人,不会辱没秦小姐,至于秦大人……”
他顿了顿,觑着眼回头瞧赵伯:“咱家出门急,尚未通知秦大人,恐怕他还不知道咱家来了秦府,回去后,咱家会与他知会的。”
合着他家老家并不知情他们来了这一出,若是知晓,定然不会无动于衷。
赵伯心下后怕,却找不到理由化解,眼只能睁睁看着游云道长取出袖中长针一步步走向床边。
脚步声明明很轻,落在闭目装病的秦颂耳中,却像是千军万马向她奔来,交叠在腹部的双手下意识收紧,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什么身中奇毒?不过就是非要拿她开刀的法子罢了。
黎予同样捏了把汗,因为他早对那道士的手段有所而言,趁那道士靠过来的间隙,他轻轻将一只手覆上秦颂紧张的柔夷,挪动另一条手臂穿过秦颂的腰肢伸到床边,故意露出来一截指尖。
他动作太大了!又很突然!险些让秦颂睁开了眼,黎予轻轻摩挲她手背,才让她缓缓放松下来。
“冒犯了,这位小姐。”游云道长来看到床前,装模作样喊了声虚礼,随即弯腰拉扯出了被褥缝隙露出来一角的那只手。
一只白皙修长,骨节明显,但并不蛮横的手,令道士惊异了一瞬,他摸过无数宫中贵人的手,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女子手掌。
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大脚马皇后有之,巨掌秦小姐又有何稀奇的,况且细看,这只手除大了些,挑不出任何毛病,据说秦小姐曾痴迷舞刀弄枪,有这样一只手也不奇怪。
当然,即使他仍有疑惑,他也不敢逾矩掀开秦颂被褥一探究竟,反正他只管扎针,只要是装睡,那就没人能逃得过他的手段。
他阴森一笑,捻起手中长针,沿着那只手的中指指甲缝缓缓扎进去……
痛痛痛痛痛痛痛……
细小的针尖扎进肉里,黎予全身只剩下冲破颅顶的痛感,被扎的手不敢有任何反应,只能用力绷着肩臂,却不让手部有任何细颤,原本轻轻覆在秦颂手背上的那只手,兀地握拢,似乎抓住她的手,就能消弭漫天的痛觉……
秦颂的心骤然拧紧,痛觉让她指尖也微微抖动。
他捏得她好痛,但她知道,比起她的这点微末痛感,黎予正在遭受她难以想象的折磨!
秦颂很想起身给那老东西一脚,可是然后呢?她被带进宫倒也罢了,黎予会面临多么可怕的结果,她难以想象。
她清晰感受到他贴着她大腿的膝盖微微发颤,抵在她手臂上的额头大汗淋漓,濡湿了她的衣袖,枕在她后背下的胳膊肌肉一阵一阵的痉挛,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在无声诉说着巨大苦痛。
他动一下,她的心也跟着扯一下。
床边的臭道士像一只巨大的魔鬼,伸出魔爪要将“她”撕碎,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秦颂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从黎予的反应感知对方的狠毒,也让她的心被一阵阵撕扯蹂躏,良久后,黎予鼓起的肌肉终于松下去了一些。
秦颂也跟中松了一口气,正当她以为终于逃过一劫时,黎予又猝然绷紧了身体,甚至牙间开始打颤,紧紧咬着她的衣料,捏着她手背的手快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秦颂很怕痛,连第一次进去那里的痛感都让她红了眼眶,若这针落在她身体里,她会痛到扭曲,而这剧痛,由黎予咬牙承受。
莫大的无力、怜悯和歉意将秦颂淹没,心里有个哭声在一遍遍默念:“黎予,黎予,黎予……”
好像过了一个漫长的季节,又好像只在喘息间,那道士叹了口气,终于将黎予的手放回了原位。
“对不住,秦小姐,打扰你静养了。”
他站直了身体,再次垂眸瞧了瞧秦颂的反应,终是看不出任何端倪,无功而返地退了出去。
紧紧捏着秦颂手背的力量松开了,身边人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整个人陷在了床上,进气少出气多的微弱呼吸声,让人清晰感知到他被剧痛折磨后的疲乏。
他无力的手想要从她手背上抽走,秦颂却微微一动,抓住了他,像是捧着一颗柔软的心一样,将他的手握进了手心,与此同时,他的呼吸声粗重了些许……
“禀公公,秦小姐伤寒严重,贫道也无能为力。”臭道士退到李公公面前装模作样回禀。
李公公无奈叹了口气,“那便回去吧,赵管家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有什么需要差遣府外禁军即可,陛下说了,秦小姐醒过来之前,这秦府只许进不许出。”
急了一脑袋汗的赵管家如释重负,抬头忘了一眼拔步床内,才躬身送那公公出门。
临到门口,赵管家向李公公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和气问:“敢问李公公,我们老爷何时能出宫?”
“那就不好说了,整个太医院都守在坤宁宫呢,宫门口跪了一群官家老爷,你家老爷,姑爷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要说秦家这麻烦缠身,都察院的陆御史居然毫无动静,这时候不正是……哎哟,你看,是咱家多话了……”
那李公公声音越来越远,秦颂赶紧掀开被子,一骨碌起身,翻身回来跪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仍躺着的男人,豆大眼泪霎时夺眶而出。
“黎予,你还好吗?黎予。”她紧张自责,掩不住哭腔,焦急拉起他摊在外侧的手,一阵检查。
细细的针尖扎破了每个指头,汨汨血液渗出来,化成几粒红红的小点,秦颂哭声更大了,她看不出这些小孔蔓延进皮肤有多深,但他满头大汗,瞳孔略显无神的状态,足以说明,藏在小小孔隙下面的伤痕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黎予重重呼吸了几下,目光从空空如也的侧榻,移向焦急落泪的美人,刚刚经历了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又因衾被的遮盖,险些窒息,一时还缓不过劲,纵使如此,依旧看不得她皱眉垂泪。
他转动眼眸看着她那双被他捏到泛红的手,“对不起,捏疼你了。”
秦颂使劲摇头,这傻瓜!她这点痛算什么?!
她哭得更凶,掏出帕子给他擦去指尖的血,“我没事,我不疼,我去帮你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