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辰殿的刘公公看着为首的淳王殿下,还有他身后仿佛平地冒出来的近千轻骑,脸色一片惨白。
来得这么快!
刘公公伸手一招,一时隐在殿内的侍卫全都堵在了门口。
“让开!小心刀剑无眼!本王不想杀无辜之人。”淳王端坐在马上,此时已经撕去了那层敦厚的伪装,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狡猾,假仁假义。
见此,他身前的那些轻骑便簇拥着主子在前方开路,紫辰殿前的侍卫也不过一二百人,不到一会儿便因抵抗不力被冲散。
刘公公想着里头的皇上,心中悲叹一声,却是闭眼挡了上去。
身上预想的痛感并未来临,伴随着羽箭的嗖嗖声。
忽然,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刘公公睁开眼,便看到自己的身前已经倒了一片,而那位方才还一脸狂傲的淳王,此时像是见了鬼似的,愣在这些倒地的士兵中央,“你……你不是中箭了么?”
在对方的身后,是皇上念叨已久的萧世子。
萧墨并不答,而是向他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淳王伸手勒了勒马缰,对着那位同样坐于马上的少年将军道:“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刘公公听得心中一跳,紫辰殿的众侍卫仆从都竖起了耳朵。
坐在马上的萧墨勾唇一笑,果真让出一条道来。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淳王殿下真的能逃过一劫时,却见紫辰殿的屋顶上突然飞出一箭,那箭直冲马上的淳王脖颈而去。
接着就是“咚”的一声。
众人抬头望去,便看到一身常服的皇长孙朱弘渊。
他此时坐在屋脊上,面色冷然地与众人对望,却自有一种睥睨众生的王霸之气。
“将军回了!”殿内传来一道苍老而低沉的声音。
萧墨翻身下马,朝着殿内的人道:“末将护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听到圣上的声音,屋顶上的朱弘渊也是哧溜一声滑了下来,“皇爷爷!”
他的声音里带着急切与赤诚,与方才那位神色冷沉的少年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都进来吧!”
老皇帝这会说一句就要喘好久,可看着眼前的两人却是一脸放松的笑了。
萧墨想到出征之前皇上与他说过的话:“朕要做百姓眼中的仁义之君,可又不放心他们。他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来蹦跶去的,你陪我演一出戏吧!”
这是极其凶险的行为,欲要人信,必得做真做实。
陛下把自己竖在宫里,等着人来。
这里四面漏风,一不小心便是满盘皆输。
果然,情势极其凶险,若是方才他晚回一步,结果不堪设想。
今晚的皇上很是健谈,虽然他说话断断续续,却还是絮叨了很久。
萧墨出宫时五更的梆子声刚好响起,他望一眼成国公府的方向,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笑意。
第145章 亲人相见
离开时还是盛夏的天气,归来已至初秋。
萧墨打马穿过这些熟悉的街巷。
陆陆续续早起的人们才从屋内探出头来,他们眼望着这位年轻的将军,见他端坐于马背上,马儿敲击着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开始还不疾不徐地走着,不过一会儿就跑了起来,转眼便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方才那人可是萧世子?”才支起烧饼摊子的小贩道。
“没注意,不是说中了暗箭,从马上摔下来了么?”旁边答话的是那个常年在这块卖豆腐的王麻子。
又有一人插话道:“昨儿晚上有队轻骑往宫里去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当时赶忙让家里的婆娘熄了灯。”人群中不知谁接道。
“看萧世子回来,有事也变没事了。”王麻子总结了这句,就开始忙活自己摊位上的事。
“可不是?”旁边的人这样附和着,伴随早起的顾客来买烧饼的说话声,街市渐渐地热闹起来了。
其实普通人要的也不过是个安稳,是早起后的一口热呼呼的汤饼。
待那位世子爷到平安大街的侧门时,看门的管事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他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面前的人,接着吓了一跳:“世子爷?您不是……”
话说一半又觉不妥,这岂是他一个小小的管事该问的?
侧旁探出一个头来:“还不开门!磨蹭什么?”
说话的是无名。
管事这会是彻底清醒了,世子爷身边的侍卫跟世子爷本人一样得罪不起。
身为成国公府的管事,他之前没少对着无名点头哈腰,就这厮的样子化成灰他都认得。
管事连忙去开了门,想到府里这段时日的愁云惨淡,一时也撇起嘴角笑了起来。
府里的仆妇们已经起身,主子们则大多都在沉睡,伴随着这些晨间特有的声响,萧墨去了自己的明哲堂。
不过一会儿,世子爷回府的消息便传到了各院。
萧老夫人睡眠浅,这会已经洗漱完毕坐在了那张老式的梳妆台前,听到消息后她仿似愣了一瞬才想起问道:“你说谁回来了?”
“是世子爷,世子爷回来了!吴管事亲自给他开的门,说咱们世子爷好着呢!您这会可以放心了。”春生笑着连声道。
“那……”
本来想让人去请长孙过来,可接着她又摇头。
这会才回来,只怕是熬了一宿。
“快!帮我把头发梳好!”春生以为老夫人是要梳好头等着世子爷,没想她接下来却是道:“你扶我去明哲堂!”
主仆几人往明哲堂赶,路上又遇到风风火火的王氏。
王氏方才是连走带跑,这会见了老夫人不得不放慢脚步。
她伸手扶了婆母另一边的胳膊,笑着怪责道:“您是他祖母,没得让您先来看他的道理,他……”
“母亲说我什么?”迎面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王氏抬头望去,便看到长子正从自己的屋子里往这边行来,他此时一身干净的衣袍,笑着站在那儿任她们打量。
王氏看着看着便红了眼眶,她伸手拭了拭,才道:“你……你可担心死我们了。”
萧墨这会已经朝她们走来,他拍拍母亲的肩膀,又伸手去搀了萧老夫人。
老人家用另一只手抚着长孙的手背:“我们还好!你身上可有伤?”
“都是些小伤,已经好了,祖母不必挂心。”他低道。
接着三人干脆进了明哲堂,又说了几句话,婆媳两人便匆匆告辞。
朱睿景昨儿没歇在宫里,是早上去上朝的时候才从自己岳父那儿听说了夜里发生的事。
羽林军原是负责守卫宫门,可因石泰年是临时接手,加上之前被圣上点名,一时有些心灰意懒。
他早上来宫里后见那些羽林军个个鼻孔朝天,对他这个骠骑将军视若无物的样子,突然发现有些不对,这才旁敲侧击地从那些宫人口中知道昨儿晚上的事。
一听之下石泰年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仅萧世子平安赶了回来,淳王昨晚竟也死在宫中。
听说皇上还招了萧世子与皇长孙说了好一会儿话。
到了早朝时,萧墨从南疆回来的消息便传遍了。
接着朝臣们又听说了淳王昨儿夜闯宫门被射杀的事儿,心中除了暗叹皇上的算无遗策外,同时也在心里警醒自己日后必得小心行事,万不可行差踏错。
朱睿景心不在焉地主持了这日的早朝。
明秀院里,沈舒窈听着兄长带回来的这些消息,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
竟是又死了一位亲王!
她也是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不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封地,非得以身涉险?
还有那位世子爷,之前不是说生死不明么?
难道是与皇上演的一出双簧?
沈舒窈瘪了瘪嘴。
抬头见兄长一双手在他眼前晃啊晃。
“在想什么?我与你说话都听不到。”沈少禹道。
沈舒窈笑道:“我在想萧老夫人这会应该很高兴。”
沈少禹也深以为然,接着却是一脸忧色地道:“圣上只怕是真的不行了,听说如今圣上时刻把皇长孙带在身边。”
沈舒窈听着却是笑了起来,只要不是二皇子就好。
沈少禹却并不见抒怀,他望着自己的妹妹道:“可若是圣上去了,接下来便是国丧,你的亲事该怎么办?”
沈舒窈也是一愣,那她只怕真的要成老姑娘了。
“沈家会养我一辈子吗?”可转而她却是笑着问兄长。
一辈子不嫁人似乎也不错。
这日晚上,大衍皇帝驾崩,他传位于皇长孙朱弘渊的诏书也在翌日昭告天下。
那位在冷宫幽居已久的冯皇后则是被赐了三尺白绫,死后贬为庶人。
人们不禁猜测,这位冯皇后究竟犯了何事,竟是惹得陛下在崩逝之前就有了这番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