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婉想着自己已然十六岁的年纪,心里自是着急。
两年前萧老夫人让姑母带她出去见世面,意思已经摆得明明白白,可她又怎会甘心呢?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就转到了外面闲闲而立的萧墨身上,眼中的那份向往又热烈了一些。
今次是许舒窈如此近距离地看人出阁。
萧谨宜本人是比较清淡的长相,如今描了眉,抹了面脂,嘴上也涂得红艳艳的,脸庞自带一抹新嫁娘的娇羞,倒是平添了一份说不出的妩媚。
许舒窈还没仔细看,一方喜帕便隔绝了新嫁娘与众人的视线。
接着这位萧家二姑娘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去往正厅拜别父母,陈氏看着面前的一对新人,嘴里冒出的都是身为长辈的谆谆教诲。
待人送走后,却是别开脸拿帕子拭泪。
许舒窈走过去宽慰了一番,又说了些吉祥话。
陈氏刚送别了爱女,眼下并没有什么心情与她寒暄,何况府内还有客人,她也要出去招呼着,便催许舒窈自去与小娘子们接触。
经了方才这一番热闹,屋里的人也散了。
有些吃了席便走,有些却还在园子里逛着。
许舒窈从二表姐住的院子里出来,迎面撞见四表哥身边的小厮,看到她便道:“原来许娘子在这里!我们少爷正找您呢!”
许舒窈很自然地想到今日未去族学的阿弟,忙问:“四表哥人在何处?”
那小厮便指了不远处的亭子给她看。
看着不远,走起来却也费了些时候。
萧谨文所在的地方位于府宅东北角的小松岭下,旁边有个人工开凿的湖,中间拱桥直达湖心亭,湖心亭旁翠竹花草环绕,碧水柔风,景致甚为赏心悦目。
不过四表哥并不在湖心亭,而是在岸边的亭子里,这条路蜿蜒向上,可直达山顶。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她能很清楚地看到湖心亭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贵女,或赏景或说着闲话。
甚至山上还传来些说话声,听不清是男是女。
许舒窈也不在意,这边她虽不常来,却也不是认不出路。
想来四表哥是有关于阿弟的事要与她说,这两年来萧谨文没少在这方面帮衬他们。
到了小厮所指的位置,见萧谨文果然在那儿。
许舒窈走得额前微汗,一见到他忙几步上前:“四表哥!可是阿弟……”
萧谨文摆手,他的笑容温和,指着她额前的汗道:“怎么这么急?”
许舒窈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好性子地催道:“四表哥且快说是何事寻我?”
“你别急!”他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个绸布包裹递过来,“是我这些年整理的读书笔记,方才表弟走时忘记给他了,便想着托你拿回去也是一样的。”
许舒窈双手接过,那上面还残留着少年人的体温,她的心里有些感动,“舒窈代阿弟谢过四表哥了。”
说完又盈盈福了一福。
远处的山道上,萧墨负手而立,沈静姝见他看着下方半天未说话,人便想凑过来,“你看什么呢?”
只是她脚才刚动,这位萧世子已经转过头,抬步往上走了。
沈静姝有些负气,忍不住跺了跺脚,又跟了上去,“你是怎么了?我今日好不容易来寻你,你却是这副模样?”
“你回去吧!不要来寻我了。”那一身墨绿色锦袍的男子回过头,神色甚是平淡。
“为什么?”这位京城人人称颂的贵女,此时面上忍着不甘,扬头倔强的看向那男子。
萧墨本欲再说,目光凝到一处,便只对身后摆了摆手。
一直到沈静姝走远了,他才冷声道:“出来!”
柳清婉抖抖擞擞的从山路旁的树下走了出来,“大表哥!我不是有意要听的,我……”
她方才跟着贵女们一路行来,旁人去湖心亭那边喂锦鲤,她却是借口肚子疼摸来了这儿。
到底是在府里住了两三年,要弄清世子爷的去处自然比旁人多了些门道。
只是人找到了,很不巧的,却看到了一出女追男的好戏。
即便是躲在暗处,柳清婉的心里也是含着隐隐的激动与亢奋的。
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大表哥亲口拒绝了沈静姝。
只是这样激动,却忘了自己的处境。
柳清婉试探着抬起头去看眼前的男子,却见对方神色冷然,对上那双寒眸,她不由得心头一缩。
“下去!”
男子的声音淡漠无比,丝毫不见一丁点儿的温柔。
柳清婉以往极少与这位大表哥说话,偶尔见到了,也是规规矩矩地行过礼便罢,倒是未觉出丝毫的喜恶来。
但是眼下,她却从这声下去里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喜,当下是既羞惭又难堪。
她拼命忍着,只是一转头,眼泪便夺眶而出了。
第15章 巧遇
萧墨目光扫过下方贵女们停留的湖心亭,以及那拾级而上的山路。
山脚下亭子里这会已经空空如也,方才言笑晏晏的少年男女早就不知去了何处。
侍卫去而复返:“主子!”
“说!”
“方才此处除了柳姑娘并无旁人,小的见主子与沈家娘子说着话,便没有出声制止……”这侍卫抬头看见世子爷眼中浓浓的嫌弃,不知怎么就接不下去了。
萧墨没有再看他,而是道:“方才山脚下的可是四弟?”
“是。”
“下去吧!”
许舒窈离开亭子后,也未再往贵女堆里挤,而是自逛着园子。
她今日身边跟着巧薇与惠香,让巧薇先帮着把萧谨文的读书笔记拿回霁云斋,就这么带着惠香慢慢的走着。
虽时令到了仲秋,眼下园子里却丝毫不见衰败的迹象,特别是为了这场亲事新植的菊花。
就好比此时她走的这条小道,一边是纯白,另一边却是澄黄,香味扑鼻而来。
许舒窈站在一株开得正好的黄菊旁赏着,视线微抬,却是看到那边立着个男子。
他一身浅青色的织锦袍被风吹着,许是太瘦的原因,竟显出少许的萧瑟来。
许舒窈想到诗句:待得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她再仰颈看天上明晃晃的日头,为心里莫名的情绪感到些许的可笑。
这男子也不知是怎么闯到这儿来的?
她花也不看了,想提步就走,却听前方传来一道声音:“姑娘!这里到外院怎么走?能否请你的丫鬟带下路?”
就好像一个搭讪的开始,许舒窈虽眼下极少出门,可她之前在湖州不是没有遇见过,是以又看向这位站在黄菊旁伤春悲秋的男子。
他的眼神干净,模样看起来亦是真诚至极,许舒窈自认为对面相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却也无从分辩他此言的真伪来。
她扭头看看自己身后孤伶伶一个丫鬟,有些无所谓地道:“你就跟着我们走吧!”
刚好自己也要回霁云斋,而眼前这位公子,跟着她们便可找到去往外院的路。
这人也算识趣,并未问东问西,两人在霁云斋的院门口分手。
本以为道了谢便会离去,不料他走了几步又回头:“你并不是国公府的人吧?可否问姑娘祖籍何处?”
如此情景,那边惠香已经急得不行,恨不得当下就啐他一口登徒子。
本来她们与一陌生男子同行就已经是逾矩了。
可今日婚宴来客太多,想是遇到个把走岔道的,姑娘好心帮着指指路也不是不可以。
这人倒好,竟是蹬鼻子上脸地粘上来了。
“你还是快走吧,哪有这样追着闺阁女子问这问那的?”惠香说着便要拉自家小姐进院里去。
许舒窈见那男子好似也不生气,样子看起来还有几分尴尬与委屈。
“湖州。”她看着这人,径直道。
说完见他眼里似是黯淡一下,许舒窈不明所以,忙进了院门。
惠香立马让婆子把门关了,似是生怕他再闯进来,还让其在上面上了两道栓。
许舒窈摇摇头,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而外面的男子却是看了看门楣上的霁云斋三个字才抬步离开,他的小厮从远处急步行来:“少爷方才去哪了?小的去那片菊花地寻您,可是一点人影也没见着。”
这小厮口中的少爷便是沈太傅的嫡长孙沈少禹,京城沈家共有四房。
沈少禹的父亲沈熹年是沈太傅二子,如今在朝上任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
沈熹年上头还有位庶兄,沈家自来家风严谨,可这庶长子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说起这事也是邪门,那会沈老夫人初嫁沈家,起先几年迟迟不见有孕,即便请遍京师有名的医士都无济于事,这才让婆母作主抬了位姨娘。
只这庶长子出生后,沈老夫人却是像孵蛋的母鸡般接连生了三个儿。
沈家人学问做得极好,沈家三子虽中了进士却并不热衷于做官,于是便在沈氏族学里教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