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他只是让自己带话应付下国公夫人,这也并不算严重。
可眼前的情况,许舒窈便不打算去触这霉头了。
但凡王氏派个人去问一声,便能知晓世子爷出府的事,又何需她来传话?
本来表哥表妹的关系就足够令人遐想了,要是她再把萧世子与自己说晚上才回的话原封不动地倒出来,别人会怎么想?
他出去不进来请示祖母与母亲,却独独告知于她,这是要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许舒窈想清楚来龙去脉后便打定主意作锯嘴的葫芦,可有人却不愿放过她。
当王氏要再次让丫鬟前往明哲堂唤人时,柳清婉目光深幽地看了对面的许舒窈一眼,主动说道:“大伯母!清婉方才过来时见大表哥与许表妹在说话,您要寻大表哥,不如问问许表妹看她是否晓得?”
她这句话说出后,一时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许舒窈身上。
便是阮夫人也认认真真地打量起不远处的少女,方才她已经看过了,生得着实好看,只是此时再认真地打量,却又觉得不止好看那么简单。
小娘子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却又能明显地感觉到她与旁人的不同。
就算不去注意她精致的五官,单看那侧脸与脖颈的一圈腻白,便好似一颗泛着微光的明珠,会让人不自觉的把视线移到她的身上。
再看她的衣裙,虽并不时兴,甚至已经不太新了,但穿在她身上却并不显寒碜,反倒是有种璞玉天成之感。
阮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的小娘子,再联想旁边这位柳姑娘所说的话,目光渐渐地变得犀利起来。
便是国公夫人王氏,也似好像刚认识许舒窈一样,神色中带了点儿深思。
许舒窈看着这阵仗,心里又把那世子爷好好地骂了一遍。
不过她面上依旧平静,抬头看了柳清婉一眼,便声音平和地道:“回国公夫人!方才世子爷见舒窈一行往松鹤堂这边来,遂问我等是否要进屋拜见老夫人,舒窈答了是,世子爷像是很急,便与我说待会要是大伯母问起,让我务必转告您一声,他进宫了。”
说起这位京中贵女们人人想嫁的世子爷,许舒窈的面上并不见丝毫的异色,甚至连一点少女该有的娇羞都没有。
她还把进来时未谈及此事的理由也说清楚了。
意思是世子爷之前有吩咐,若国公夫人问起才帮着转告一下,要是没问就不用讲了。
无论是许舒窈本人,还是她说的话,都没有破绽。
国公府的长辈们都收回了视线,便是阮夫人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柳清婉往日并未与许舒窈有什么言语上的交锋,今日也是想到世子爷对她的态度与自己不同而心里犯酸,本以为她会下不来台,没想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揭了过去。
她心里陡然警觉起来,倒是头一次知晓这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许表妹竟还是个厉害的角色。
柳清婉压下心头的复杂,很快敛了眼底那一丝儿异色。
许舒窈的一番话,虽然撇清了自己,但这屋内坐着的众人却是更尴尬了。
世子爷找了看似恰当的理由,可大家心里都门儿清呢。
如果说旁人进宫是大事,于这位萧世子却只能算家常便饭。
府中众人都知晓萧墨隔三岔五的会被叫进宫去,皇上器重臣子,有时为正事,有时便只是陪着说说话,下下棋。
没的休沐日非去不可的理,何况还是府上来了贵客的情况下,且这贵客还关系到他的终生大事。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了,他在刻意回避这桩婚事。
第19章 态度
该来的主角没有来,在座的双方便都有些不自在。
特别是沈静姝,尴尬之余,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今日好不容易说动阮夫人,就是想利用长辈的身份给萧墨施压,可还是失败了。
他连来老夫人的院子里露个面都做不到,又何谈接下来的事情?
萧墨是国公夫人的长子,且这个儿子也已经成人。
他是毫无争议的世子爷,是朝廷的正二品官员。
沈静姝知道,若是他本人不点头,两人的这桩口头婚约便无法进行下去。
别看国公夫人与萧老夫人眼下对她的态度还不错,可谁又能越得过自己嫡亲的儿子与孙儿呢?
看着周围众人一边叙话,一边小心翼翼投过来的目光,沈静姝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面上浮起一抹柔柔的笑,颇为体贴地道:“世子爷既是有事情,那还是正事要紧,伯母可不许怪他。”
王夫人听了她的话心里稍感宽慰,本来是自己儿子不占理,好在对方小娘子还算懂事。
只是考虑到萧墨的态度,她便不好与这沈家女子太过亲近了,只能态度暧昧地提起些旁的事把眼下的话头岔过去。
萧老夫人是早就知晓的,但孙子确实该成婚了,这桩婚事是好是歹总得有个说法。
她心里想着待会等墨儿回来后还是问一问他本人才好。
陈氏此刻也在下首,对于世子爷让外甥女儿带话的事她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一个孤女,纵使模样再好,身份在那摆着呢。
何况那位连沈太傅家的孙女儿都看不上,又如何看得上外甥女儿?
她今日被迫看了一出好戏,心里也是有些着急的。
便是柳氏,只怕也与她一样的想法,毕竟萧家四公子也十七了。
萧家最大的那个不成婚,他们这些小的便不好张这个口。
男子自是不急的,便是她那继子,不是早就把个丫鬟收拢到了房里。
萧谨荣不急,陈氏却为许舒窈急,女子嫁人的黄金年龄就那么几年,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到时她难道还真要帮那继子娶个京城贵女不成?
阮夫人走的时候,许舒窈与众人一道站在廊下相送。
见那位身份尊贵的夫人辞别了萧老夫人,又拉着王氏的手好一番不舍,神色里犹带着点儿讨好。
沈静姝站在边上,模样娇羞地向两人笑,看得出阮夫人与王氏的对话也围绕着她。
许舒窈心里颇为感叹这份为人母的用心良苦,她想到自己的阿娘。
八岁之前的事情,记忆也有些模糊了,但阿娘没病之前也是这般温柔可亲的模样,平日里莳花弄草,也常带着这样嗔怪的神情看她。
爹爹的薪俸不高,还要供养许府那一大家子。
娘亲的花草多从乡间挖来,不名贵却极易存活。
那会儿阿弟还未出生,她常穿着花裙子在院子里扑蝶赏花儿,娘亲便坐在廊下做针线。
偶尔会把她唤到身前擦汗,语气里满是嗔怪,而自己则会悄悄地往娘亲面上香一个。
那时的女孩儿还当自己是爹爹与阿娘的亲生女儿,眼里满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许舒窈收回视线,心里有些难受。
“也是枉然。”身后传来柳清婉的一声嘀咕,声音很小。
许舒窈听明白了,也装作没听见。
送走阮夫人母女后,国公夫人与婆母进了里头,二房与三房的人便不在松鹤堂停留。
三位姑娘一路,柳氏与陈氏落在后头。
萧谨珊显然很有八卦的兴头,她眼睛里闪着笑意对许舒窈道:“表姐!当时大哥哥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把话学给妹妹听听看!”
许舒窈注定是要在这上头扫兴的,后面还跟着姨母与柳氏呢,旁边又是不怀好意的柳清婉,她又岂会嚼这舌根?
“方才在松鹤堂不是已经说明白了?你没听到?”许舒窈弹弹她的额头道。
萧谨珊口里“啧”了一声,“小古董!你明知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有点好奇大哥哥当时说话时的状态。”
许舒窈看了一眼这位方才在松鹤堂里与沈静姝聊得火热的萧家三姑娘,心中也是无语。
看来沈静姝成为贵女楷模这件事,还是很伤小娘子们间的情谊,便是有人不去争那萧墨,只怕也不一定愿意看到她落个好呢。
许舒窈不再说话,柳清婉同样想知道,但她也不会主动去问。
方才在松鹤堂,她已经把人给得罪了。
彼此间心知肚明,却也不戳破,还是照之前那样表姐表妹的唤着。
走在她们后头的陈氏与柳氏也在说这桩事。
“我是巴不得那位快点成亲,就是不知老太太那边是什么想法。不是这沈小娘子,还有王小娘子,张小娘子……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二嫂说是不是这个理?”出了松鹤堂,柳氏的话里便带了点儿埋怨,一气说下来语速很快。
“婚姻大事,可不是好事多磨?又哪有那么快的?”陈氏回得中规中矩,说的是一般人常说的劝慰之言。
柳氏嗤道:“你是不急……”
她没有说陈氏为何不急,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中。
陈氏笑笑,她这位妯娌还真猜错了,但她却并未就此事再辩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