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断了萧谨宜:“你今儿便是过来与我说这事的?不管是纳妾还是纳贵妾,你都没什么可喜的。你府上那婆婆心黑着呢!往后你回来多与你许表妹接触接触。瞧我,都忘了告诉你,她前些日与你祖母一道去清河了。”
萧谨宜听着母亲的话,一时有些讪讪的。
只听到清河,又惊道:“哪个清河?”
“便是你祖母的娘家,清河崔氏,老人家许多年未回去了,突然想起回去,还带了你许表妹一道。”陈氏话里突然有些酸溜溜的。
她生了两个女儿,老夫人都不亲近,倒是与许舒窈颇为投契,要不怎么说那丫头聪明呢?
当时一看自己这儿没有着落,转头就开始讨好老夫人。
陈氏没什么可说的,那是许舒窈的本事,可到底是为两个女儿有些遗憾。
“祖母怎么这时想起回去?还让表妹陪同?”萧谨宜的声音有些尖锐和沙哑。
清河崔氏,那个神秘的大家族,听说县里大半都是崔氏的人,整个祖宅首尾相隔几里,要走完都非易事。
萧谨宜小时候也曾听祖母偶尔提起,言语中都是身为崔氏女的骄傲。
她低下头,母亲出身不显,又嫁的是庶房,从小便对她们看得极紧,心里一面担心老夫人嫌弃她们,一面又担心女儿们不够优秀。
眼下却是酸起表妹来了。
萧谨宜待了没多久便起身离开,出门见到过来给母亲请安的二嫂,笑道:“有些日未见你了,近来还好吧?”
柳清婉看着这位府里的二姑娘,眼下的气色像是好了一些,当初她还羡慕对方得了李家的好亲事呢,只是听说也不咋地。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作为与陈氏斗得有来有回的人,她不可能不去主动打听一些事儿。
不过,眼下她还是道:“可不是么?二妹妹也要多回府看看,不然我们都要生疏了。”
两人客套了一阵,萧谨宜才又离开。
再说许舒窈,他们这一行路上很是顺畅,主要是成国公府名头太大,没人敢打她们的主意,更何况还带着十多名身手不凡的侍卫呢。
萧老夫人精神头也还不错,便是睡眠都是不差的,就是对驿站的食物颇多微词。
许舒窈兴致来了,便让人沿途买些材料,借了厨房自己动手。
偶尔做几个小菜,熬个菌菇瘦肉粥或是青团之类的给老人家打打牙祭。
有时做得多了还剩下一些,便送给一路跟随的侍卫仆从们,倒是都很喜欢。
萧老夫人之前只尝过她做的药膳粥与糕点,眼下见她会做这些菜,也不由得笑道:“你这丫头是怎么长的?我都舍不得你嫁人了。”
末了又感叹道:“也是苦了你。”
老人家大约是想到了她的身世,当时小小年纪娘亲便过世了,应该很不容易。
许舒窈却笑得眉眼弯弯,“那窈窈便不嫁人了,一直陪着老夫人。”
这倒是称了她的意,只老人家怕也只是口头说说罢。
何况,萧老夫人年龄大了,许舒窈想到此难免心绪低落。
这日,在距清河约莫一百里的地儿,众人又投宿到了一个稍大点的驿站。
许舒窈之前在经过集市时让丫鬟买了些梅干菜与春笋,晚上便做了干菜焖肉与油焖春笋,又吩咐人煮了玉井饭,老夫人很喜欢这两道菜,最后还添了小半碗。
许舒窈很高兴,正打算把做多的都分给下面的人,就见无影匆匆前来,说是驿站里的客人闻到香味儿想讨口吃的。
许舒窈也没太在意,“给人盛上一碗吧!只你们便不剩多少了。”
无影点头去了,她却又觉出了些古怪。
他们这行人装束都不简单,朱轮紫缰的马车一路驶进驿站,便是再没有眼色的人都不会凑上前。
关键无影作为萧墨的近身侍卫,竟然还同意了。
究竟是何许人也?
她心里好奇,便忍不住跟了出去。
见无影正与个同样侍卫装扮的人说着话,那人显然不是出自成国公府。
在两人的身后,还立着一着圆领袍的男子,那袍身上绣着五爪金龙,颇为威严。
此人是谁?
能够这样穿的除了亲王便是皇帝了,皇帝远在京城,年龄也不止这个岁数。
难道是哪位亲王?
她之前可是听说淳王的封地似乎离此不远。
当下,那男子似也注意到了她,看过来的眼神却挺平和。
许舒窈微微屈屈了身,便离开了。
等回到驿站的客房后,她便与萧老夫人说起此事。
老人家听了她描述的大致年岁与衣着后,也道:“应是淳王。”
想了想又说:“你便当作不知,方才那些饭菜应是他遣人来讨的。”
许舒窈乖乖地点头,她并不想认识什么贵人。
过了一会儿,无影便回来了,结果不出两人所料。
他对萧老夫人道:“淳王爷今儿胃口不佳,忽闻这屋内菜香四溢,一问之下,才知是成国公府的人,便让侍卫出来寻了小的。”
老夫人并未再说什么,清河故里确实离淳王封地不远。
即便成国公府无意与这些王爷攀交,可眼下他们人在此,也不好下了对方的面子。
无影走前又拿了一封信出来,说是世子爷给老夫人的。
萧老夫人便让许舒窈帮她念信,信不长,似是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落脚地点。
除了些沿路的叮嘱外,画风一转,突然言及自己坐在山上看落日。
“绚烂至极,日日如是,孙儿一人在亭中饮茶,颇觉无趣……”
第95章 至清河
原来,这位言辞刻薄的世子爷也会有感到寂寥的时候。
不过,说到饮茶看落日,他说的是山上的亭子吗?
许舒窈想到那日傍晚所见,落日溶金,暮云合璧,确实当得起绚烂至极这四个字。
“墨儿这孩子,平日爱往我那儿去,我走了,他约莫是有些无聊的。”靠在客房床上的萧老夫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又不是呢?
“我若是不跟来,也会想念老夫人的。”许舒窈抬首认真地接道。
在府里,她几乎每日都去松鹤堂。
来了这京城,与老夫人的情分反而比姨母还深一些。
这是她进京前所没有想到的。
翌日,他们便离开了驿站,走时并未与淳王辞行。
三日后,许舒窈一行终于到达了清河县,一早便有出身崔氏的县丞得到消息,领了人在路口接迎。
见到这位国公府的老太君,那县丞看上去很是激动,一声姑母叫得许舒窈都跟着震了震。
这位留着山羊须,看上去比萧老夫人年轻不了多少的男子,竟是她老人家的侄儿?
两方寒暄过后,那县丞又遣了同样姓崔的属官给他们带路。
萧老夫人撩开车帘看着两旁一个个形似缧髻的小山,还有远处依稀可见的牌楼,笑着对许舒窈道:“清河县一多半人都是姓崔,你不用感到太惊讶。”
许舒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一会儿,马车就驶到了刻有“崔氏”的牌楼前,又往里行了一阵,才在宅门口停下。
朱漆兽首门钉衔铜环,门楣悬“忠孝传家”的匾额,墨迹已经沁入那紫檀木的纹路之中。
两侧石狮威严耸立,无言地述说着崔氏几代人的兴衰。
许舒窈跟着老夫人下了马车,见前方有个同样面容慈祥的老妇人带着一众男女已经迎了出来。
“妹妹!”那妇人声带哭音,接着便搂紧了萧老夫人。
多年未见的两人抱在了一起。
许舒窈一路都听着老夫人絮叨清河的这些至亲,猜测眼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应该就是她口中说的长嫂了。
早年萧老夫人的兄长入京为官,她跟着同去见世面,结果被老国公看中,聘了她为儿媳。
那时的崔氏家大业大,在朝堂根植甚深,只后来老皇帝忌惮,这些人便渐渐隐退,就是她这位兄长也都辞官回了清河故里,再未入过京城。
许舒窈第一次踏进传说中的崔氏族地,便已经被其深厚的底蕴所震撼。
旁边已有妇人去劝两位老人,又有个面容娇嫩的小娘子朝她走了过来,“我叫你表姐吧!”
女孩儿眼睛亮闪闪的,穿一身桃红色的衣裙,梳着垂鬟分肖髻,此时正笑望着她。
许舒窈也笑道:“当然好了,崔表妹。”顿了顿又道:“我姓许。”
她可是知道崔老夫人的身边有位十五岁的孙女,据说生得玉雪可爱,人也很活泼,之前往国公府的那些信件大多是她代笔。
这位崔表妹立马来拉她的手,“走,咱们进去吧!”
许舒窈抬头一看,两位老人似有很多话要说,便点点头。
到了正堂里,萧老夫人才把许舒窈介绍给大家认识:“这个是我二儿媳的外甥女儿,倒是与我颇为投契,这一路幸亏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