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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的全世界路过_张嘉佳【完结】(31)

  男朋友说:“就凭你出轨。”

  出轨。这两个字劈得我头昏眼花。我立马随便收拾箱子,冲出门。他妈妈在后面拉我,说:“欣欣,到底怎么回事,那么晚别在外面乱跑呀!”

  我说:“阿姨,您以后要是有儿媳了,别翻人家电脑行吗,那叫隐私。”

  男朋友在里头砸杯子,吼着:“让她滚!”

  我在郊区马路上走了很久,拖着箱子一路走一路哭。闺密开车来接我,聊了通宵。

  她说:“误会嘛,解释不就完了。”

  我说:“他不信任我。”

  闺密说:“你换位思考一下,从表象上来看,的确有被戴绿帽子的嫌疑。”

  我说:“再回去岂非很丢脸?”

  闺密说:“不急,我这儿住两天。他们家也有不对的地方,翻聊天记录就是个坏习惯。你别看他们现在牛哄哄的,你两天不出现,彻底消失,他肯定着急。”

  我将信将疑,关机睡觉。

  混混沌沌地睡了几个小时,打开手机,结果一条未接来电也没有。我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又难受又生气。

  第二天,男朋友有点儿急了,电话一个接一个。问我在哪里,我不肯告诉他。

  第三天,他妈妈亲自打电话给我道歉,说翻电脑确实是她的不对,希望能原谅老人家。但是年轻人之间既然都谈婚论嫁了,还是坐一起多沟通比较好。

  可我依旧觉得委屈。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一个场景:半夜自己孤独地走在马路上,一边哭泣一边拖着箱子。

  我害怕将来还会重演。

  第四天,男朋友打电话,两人沉默,在听筒两头都不说话,就这样搁在耳边半个多小时,他说:“那冷静一段时间吧。”我说:“好。”

  半月后,我本来想上班,结果迷迷糊糊地走到以前租的小区。保安看见我打招呼:“刘小姐,好久不见了啊。”

  我突然想起来,急切地问他:“大黑呢?”

  保安笑嘻嘻地说:“没事儿,它现在是小区接送员。只要老人小孩回小区,它就负责从小区门口送到家。大家也乐得给它点儿吃的,都挺喜欢它,你看一条狗现在都能勤劳致富了。我刚看到好像吴大妈买菜回来,估计大黑又去送她了。”

  听到大黑变成小区明星,所有人都爱它,我心里有点儿失落。跟保安也没啥好聊的,就走了。

  没走几步,听见保安喊:“大黑!”

  我转身看到,大黑“啪嗒啪嗒”地从拐角跑出来,突然一怔,张大嘴呆呆地看着我,眼睛里露出惊喜,我相信它是笑着的呀!因为这是它笑着的表情呀!

  我蹲下来,招手:“大黑!”

  大黑低头“吭哧吭哧”地走近我,第一次用头蹭我的手。

  我说:“大黑,你还好吗?”

  大黑用头蹭蹭我。

  我站起来说:“大黑,姐姐下次再来看你!”

  保安说:“大黑,回来,姐姐要走了!”

  大黑摇摇尾巴,我走一步,它就跟着走一步,然后走出了小区。我不敢走了,停下来喊:“大黑,回去!”

  它不肯,贴上来用头蹭我。

  我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说:“大黑,现在姐姐也没有家了,你回去好不好?”

  保安快步赶上来,拽着大黑往回走,说:“大黑从来没走出过小区,这次它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昏头昏脑地走到广场,坐在长椅上发呆。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接通,是保安:“姑娘,我把大黑关在保安室里,它不停地狂叫,疯狂扒门。我拗不过,就打开门,它立刻跟一支箭一样,窜了出去,转眼就看不见了。我估计它想找你。狗一辈子就认一个主人,要是方便,姑娘,你就带着它吧。”

  我放下电话,站起来四下张望,喊:“大黑!大黑!”

  然后广场一个角落,钻出来一条黑狗,很矜持地走到我身边,熟门熟路地趴下来,把头搭在我的脚面上。

  我摸摸它的头,眼泪掉在它脑门儿上。

  电话又响,是彩信,房产证照片,上面有我的名字。

  男朋友打电话,说:“欣欣,我们不要折磨对方了。其实第二天我就去申请加名字了,刚办下来。你看我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要是还跟我分手,我人财两空。妈妈想搬回安徽,我觉得很对不起她。”

  我哭着说:“你活该。”

  他也哭了:“欣欣,你别再理蓝公子了。”

  我说:“我现在就住蓝公子家里。”

  他说:“欣欣你别这样,你能回来吗?”

  我说:“滚,蓝公子是小眉,女的好吗?”

  他说:“那,欣欣,我们结婚好不好?”

  我拼命点头,说:“好。你让阿姨别走了。”

  他说:“嗯。”

  然后我又看看大黑,说:“必须把大黑接回家。”

  男朋友说:“你在哪儿,我来接你们。”

  我告诉他地点,放下电话,觉得天都比以前晴朗,指着大黑说:“喂,从此以后,你就叫刘大黑!”

  刘大黑叫:“汪。”

  刘欣欣一直自顾自地把故事讲完,我送她一瓶樱桃啤酒,问:“后来呢?”

  刘欣欣说:“我下个月去安徽办婚礼。”

  我问:“大黑当花童吗?”

  刘欣欣说:“大黑死了。”

  我一愣,说:“啊?”

  刘欣欣说:“大黑到我家一个星期,不吃不喝了。婆婆比我还着急,请几个兽医来看。兽医告诉我们,大黑年纪老了,九岁了,内脏不好,没什么病,就是要死了,不用浪费钱买药。但婆婆还是花了一万多,说必须让大黑舒服点儿。”

  刘欣欣擦擦眼泪,说:“我下班回家,婆婆哭着告诉我,大黑不吃不喝,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我一上班去,它还会努力爬起来,爬到大门口,呆呆地看着门外,一定是在等我回家。”

  刘欣欣眼泪止不住,说:“婆婆每天买菜,做红烧肉,做排骨汤,可是都等我回家了,大黑才会吃一点点。我要摸着它的头,喊,刘大黑,加油!刘大黑,加油!它才吃一点点,很少的一点点。

  “你知道吗?后来我请了几天假,陪着大黑。它就死在我旁边的,把头搁在我手里,舔了舔我的手心,然后眼睛看着我,好像在说,我要走啦,你别难过。”刘欣欣放下酒瓶,说,“我现在回想,大黑那天为什么追我,为什么在保安室里发疯,为什么跑那么远来找我,是不是它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一定要再陪陪我呢?”

  我送她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我希望和你在一起,如果不可以,那我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陪着你。

  刘欣欣说:“谢谢你,我喜欢梅茜,你要替我告诉它。”

  我点点头。

  她前脚走,店长后脚冲进来,喊:“老板你个蠢货,又送酒,本店越来越接近倒闭了!”

  我说:“没啊,人家给东西了,你看。”

  欣欣送我一张照片,是她的全家福,男孩女孩抱着一条大黑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照片背面有行清秀的字迹:一家人。

  请带一包葡萄干给我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

  原来人生中,

  真的有见一面,

  就再也看不到了。

  1

  我喜欢吃葡萄干。碧绿或深紫,通体细白碎纹,一咬又韧又糯,香甜穿梭唇齿间。最好吃的一包,是小学四年级,由亲戚带来的。她是我外公的妹妹,我得称呼她姑姥姥,长相已经记不清楚。

  但我记得这包葡萄干的口感,个头儿比之后吃过的都大一些,如果狠狠心奢侈点儿,三四颗丢进嘴里,比一大勺冰西瓜更幸福。

  姑姥姥年轻时嫁到乌鲁木齐,自我记事起便没见过。直到她和丈夫拎着许多行李,黄昏出现在小镇,我们全家所有人都在那个破烂的车站等待。小一辈的不知道正守候谁,长一辈的神色激动。姑姥姥一下车,脸上就带着泪水,张着嘴,没有哭泣的声音,直接奔向外公。两位老人紧紧拥抱,这时姑姥姥哭泣的声音才传出来。

  我分到一包葡萄干,长辈们欢聚客厅。小镇入夜后路灯很矮,家家户户关上木门,青砖巷子幽暗曲折,温暖的灯光从门缝流淌出来。我咀嚼着葡萄干,坐父母旁边,随大人兴奋的议论声,昏昏睡去。醒来后,父亲抱着我,我抱着葡萄干,披星光回家。

  姑姥姥住了几天,大概一星期后离开。她握住外公的手,说:“下次见面不知道几时。”

  外公嘴唇哆嗦,雪白的胡子颤抖,说:“有机会的,下次我们去乌鲁木齐找你们。”

  我跳起来喊:“我跟外公一起去找姑姥姥!”

  大家哄然大笑,说:“好好好,我们一起去找姑姥姥!”

  现在想想,这些笑声,是因为大家觉得不太可能,才下意识发出来的吧。亲人那么远,远到几乎超越了这座小镇每个人的想象。在想象之外的事情,简单纯朴的小镇人只能笑着说,我们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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