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齐老夫人还曾在一次宫宴上半是奉承半是打趣地说,这怕是老天都知道如今天下太平,用不到武官,所以让她们家弃武转文了。这话听在皇帝耳朵里自然高兴,甚至还间接缓和了一些先皇对于永盛伯府这一支几代从武的之家的忌惮。
只可惜随着年岁的见长,齐衍不爱习武是真,却也并没有往文官上发展的造诣,能说会道也逐渐偏向了油嘴滑舌,那点小聪明全用在姑娘上了,弄的他父母很是头疼。
但齐衍显然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乐在其中,笑道:“我可不要像我爹爹和伯父那样,整日闷得慌,再说了,老夫人不是已经有了个闷葫芦孙儿了么,也该再有个活泼些的,难道祁钰还能给您讲笑话儿不成?”
老夫人登时笑得前仰后合,“你啊你啊……”
这会儿时间还早,祁老夫人这会儿也才刚起身,还未曾用过早膳,齐衍和魏承松两人来的早,纯粹是闲着无事所以来找祁钰,几人陪着老夫人说笑了一会儿,便放下了贺礼,转去了祁钰的院子。
一走进祁钰的院子,齐衍便开始东张西望的,也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魏承松一脸莫名地望着他,忍不住打趣:“找什么呢?怎么,如今魔爪都伸到怀瑾院里的丫头身上了?”
虽是调侃,但魏承松却不知道他这话还真算歪打正着了。
齐衍没有立刻回魏承松的话,大睁着眼左看右看,直到确认院子里的下人里头没有自己要找的人,这才失望地回过头来,摇头叹息,“你不懂,惊鸿只一瞥,佳人再难觅啊。”
齐衍要找的人,自然便是那日在落霞楼见过一面的宋窈。虽说以齐衍的经验,不难看出宋窈早已经是祁钰的人,但是美人嘛,就算得不到,哪怕多看两眼也是好的,特别是宋窈这样让他见之难忘的,堪称赏心悦目啊。
那日之后,齐衍回去看他院里那些精挑细选出来的,往日瞧着十分水灵的丫头,都觉得失了意思,所以连着往祁府跑了好几天。
可令他失望的是,他竟然一次也没见到过宋窈,齐衍可不是傻子,自然也隐约明白了那日宋窈说自己是祁钰的婢女八成是一个谎称。
可是齐衍这人吧,你越防着他反倒越是好奇,在他忍不住向祁钰打听,却直接被祁钰冷着脸挡回来后,齐衍每次过来,都会不死心地在府里找一遍,想着说不定祁钰这个小心眼的就是为了防止他惦记,所以特意将人安排到了别处,等过一阵子就又换回来了呢。
当然,对于这些,魏承松是不知道的,不过他向来对于齐衍这个喜欢收集美人的爱好不大理解,也懒得多问,转头便看到祁钰正从院外往这边走过来。
见祁钰过来,齐衍立马收回了不住探寻的目光,折扇一开,便换上了灿烂的笑容迎过去。“这大清早的你怎么还从外头回来,可叫我们俩好等。”
祁钰闲闲地暼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睁眼说瞎话,一边同二人一道往里走,一边吩咐下人备茶。
茶水送上来的时候,齐衍依然惯性抬头扫了眼奉茶的婢女,待看清婢女的脸后又第无数次失望地叹了口气。
结果一抬眼,便撞上了祁钰不善的目光,祁钰自然知道齐衍存着什么心思,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齐衍竟然还不肯放弃。
察觉到祁钰的眼神,齐衍幽怨地撇了撇嘴。至于这么小气么,他齐衍虽然万花丛中过,却也不是毫无原则之人,什么人该碰,什么人不该碰,他清楚的很。更别说是他祁钰的人,他哪里敢肖想,不过就是想多看几眼罢了,何至于捂的这么紧。
这话他也同样和祁钰抱怨过,认识这么多年,祁钰当然也知道齐衍不过是过过眼瘾,但即使如此,祁钰的做法也明晃晃地告诉了齐衍,很至于。
“说说吧,你们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祁钰道,这两人可不像是真过来陪他闲话家常。
“还不是这个臭棋篓子?”看不到美人的齐衍心里不痛快,说话声音都带着幽怨,“他听说你最近新得了一副白玉棋盘,还是什么棋圣世家流传下来的,所以迫不及待想来一睹芳容呗。”
魏承松不置可否,总归他这点小爱好已经不是秘密,“不过我可不是只为了这个过来的。”魏承松道,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压低了声音,“听说钱家最近动作大的很,不知怎么的还同定远将军府攀上了些关系。”
到底是小地方爬上来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谨慎低调,方可长久,一旦抓住了个机会,便不管不顾地往上爬。入京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京中的候门大户的主意,几乎被打了个遍。
不过钱家根基未稳,能在京中立足的都是人精,大多都还处于观望之中。不过也不排除有些耳根子软的,毕竟不得不承认,皇商起家的钱大人,阿谀奉承的功夫的确了得。
魏承松提醒道:“赵将军虽然是个不着调的墙头草,但人家却有个正在宫里为妃的妹妹,一般人也不敢惹,我怕你最近事多顾不上,所以特意来同你说一声。”
祁家的这些事儿,齐衍和魏承松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却都从自家大人的口中听到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也都逐渐明白祁钰从小到大的处境。
几人嘴上虽然不说,但是私下里,却都在暗暗关注着祁府这边的动向。虽然他们清楚这毕竟算是祁钰的家事,外人不太好插手,但作为祁钰的朋友,自然也会忍不住担忧。
听完魏承松的话,祁钰微微颔首,虽然这事他早已经知道,但也真心领了情。
一旁的齐衍听到魏承松的话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坐直了身子。
“钱家?就是你那继母的娘家?我听说你父亲同你那位大舅哥最近也走的近的很,看着跟亲兄弟似的,我说,伯父不会真想胳膊肘往外拐吧?”
话音刚落,齐衍便看到魏承松朝他摇了摇头。
祁钰的神色倒是无波无澜,看不出喜怒,淡淡道:“那就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一谈起这事,气氛就免不了沉闷,魏承松同齐衍对视一眼,没再往下接。
须臾,齐衍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笑道:“不说这个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听说怀瑾你与纪淑怡好事将近了,恭喜恭喜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见祁钰挑眉看过来,说是恭喜实为调侃的齐衍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的气舒了不少。
没想到啊没想到,从小才华能力样样出色,一入仕便颇受圣上青眼,成为各家父母数落自己孩子的参照的祁钰,在婚姻大事上,还不是同样被利益裹挟。
齐衍虽然做事不着调,但是看人却准的很,尤其是感情之事上。纪家那个小姑娘他也熟的很,一早便看出了她对祁钰的意思,但是祁钰
对她,他可向来没看出半点亲近之意。
许是受了他那花心又薄情的父亲影响,祁钰向来无心男女之事。他们这样的身份,连同样被严格教养起来的魏承松,过了十六都开始收了房里人,唯有祁钰到现在身边连个正经侍妾都没有,洁身自好到了有时候齐衍都会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正因如此,上次他看到祁钰对那个叫宋窈的姑娘上心,才会那样惊讶。
按理说像祁钰这样的,在婚姻之事上利息最大化才最为正常,但这会真的发生了,齐衍却有些不知到底是该恭喜还是该同情了。
还有宋窈,也不知道祁钰打算怎么办?那样的美人,跟着祁钰这个整日冷着脸的做个妾实在是委屈。纪家那姑娘看着挺好相与的,可齐衍却看得清,从小到大,光是她身边的丫头,便不知换了几个了。
当然想归想,这话他却不好说,平白听着跟找茬似的。
不过若真有一天,宋窈受了委屈不愿意再跟着祁钰了,齐衍想他也是不介意当个护花使者的。
说曹操曹操到,齐衍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平夷侯携女眷前来贺寿了,老夫人让他先行去前厅陪客。
“得了,你去陪你老丈人就好,让陈川将你那副白玉棋盘拿出来,我们俩自便就好。”
说着,齐衍往周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往日一直勤恳护在祁钰身侧的陈川破天荒地不在,怪不得觉得别扭。
“陈川呢,出去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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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陈川带着人护送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走在官道上。
出了城,人烟便逐渐稀少起来,陈川抬头估摸了一下时辰,暂时停了车,看向始终安安静静的车内,抬手敲了敲车门。
“宋姑娘,到地方还有一阵子,可要出来透透气,喝点水?”
须臾,一双素白的手将帘子掀开,宋窈抬头看了看总算透出一些阳光的天气,宋窈点点头,朝陈川客气地笑了下,“有劳。”
陈川看着眼前病刚好还有几分虚弱的宋窈,不自觉就放轻了语气,伸手将宋窈从车内扶了下来。
宋窈并没有乱走,而是径直往宋萱和宋父的马车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