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悠悠哑然片刻,摇头道:“我不是啊……就是问问……”
滕霁笑笑,闭眼轻按着眉心,说:“我还有一件大事没办完,在此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颜悠悠顿时不解,问:“什么大事,你不是说你是初次入京?”
“这桩大事,是关于你。”
滕霁言罢,深眸含笑,肆意蛊惑的望着呆愣着的颜悠悠,道了句:“我要在这儿等着,等你和离后,好去你家提亲。”
颜悠悠:“……”
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原来又是这个,无奈的叹口气后,没好气的说:“你想多了,我不一定会和离。”
滕霁闻言一挑眉,故意挤兑她道:“哦?不和离?那你是想和那县主,共事一夫么?”
瞬间,颜悠悠狠狠瞪他,气恼的咬了咬牙后,扭过身子不想再和他说话。
外面,夕阳已落,夜色已临。
繁华的城街之上,道路两旁的灯笼都已高高亮起,远远望过去,就好似一盏盏指路的明灯。
车外,全奎敲了敲车架,说:“公子,再转过一个弯,便到姑娘家了。”
滕霁淡淡嗯了一声,片刻道:“转弯之前,先在路边停一下。”
颜悠悠一直都在小窗口向外看着,心中正百般情绪,闻言转过身来,望着昏黄光影下,他漆黑寂寂的眸子,心口不受控制的猛然一颤,唇亦有些发抖:“怎么了……”
“你还未想好么?”
滕霁静静望着她轻颤的眼睫,和目光中顿生的愧歉无措,缓缓的直起身子,再倾身向她:“我一直在等。”
马车缓缓停下,晃动的烛光也在这一刻停止了闪动。
柔和的光萦绕着两人,成双的倒影印在窗口,空气寂静的令她发慌。
车架又一动,全奎下车走开。
颜悠悠手指无措的抓着身下的软垫,有些不敢抬头看他,直到他身子靠的越发近,她才颤着眼睫看向他,心虚的小声说:“本来我想着,金银,宅子,医馆,你只要你愿意,什么都可以。”
“可你说俗物免谈,我后来这一路又想了许久,却实在是想不出……”
“可我也同你说过,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滕霁这般说着,拉住了她的手,颜悠悠顿时挣扎着想抽回,他却借着她的力道,顷刻离她更近。
窗口的倒影,更已交叠在一起,亲密无间。
他攥紧她的双手,不许她再挣扎,深眸细细撩过她面容每一处,目光最终落在她紧张微颤的唇上,轻叹了声:“颜悠悠,你我已将离别,你懂我心中的不舍吗?”
“我怕你一去,就不再见我,更把我忘个彻底。”
“我叫你报答我,亦只是想你留给我一些念想,留给我一些,能伴我以度枯日的东西,比如……”
他说着,一手顺着她的手臂,滑至她的肩颈,最后轻轻扣着她的后颈,迫使她扬起头,对上他的眼。
“你亲我一下。”
颜悠悠立即摇头,下一刻看着他眼神里浮起的失落,心口竟突生酸涩,忍不住的难受起来。
滕霁蹙眉,指腹摩挲着她耳畔,声音低沉蛊惑:“你若不愿,那便我亲你,便当是我强迫欺负你。”
颜悠悠仍是摇头,声音都宛似带了哭音:“文公子,求你别这样。”
她看了难受。
他生的那么好,人也那么好,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可以,他真的不该对她这样一个已成婚的女子用心伤神。
“你真就这般狠心,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我?”
滕霁叹息,深眸淡淡郁色:“齐廷已然新娶,你们终归要和离,你又何必再顾及他?”
“我不是为他。”
颜悠悠轻声开口,净透的眸子不知何时浮起了莹莹水迹,定定望着他道:“从得知他新娶之后,我所言所行,都不再是为他。”
她只是为自己。
她只是想守住自己的心。
她知道他万般好,知道他所言皆诚,更知道他兴许是这辈子遇到的,世间最好的男子。
可他再好,她同他也只是萍水相逢,他们只是彼此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终究会各自走向陌路,再也不见。
他们更不会成为彼此人生中重要的存在。
所以,她绝不沾染他分毫。
他所盼的念想,她更不会给。
认真看着他的眉眼,颜悠悠语声清凝,“文公子,你早晚会遇到你真正心悦的女子。”
“有些不必在意的东西,你便放下吧。”
颜悠悠说完,便推开了他的身子,提起了一旁的包裹准备下车。
滕霁却在她掀起帘子那一刻,再次拉住她的手,一双深幽如海的眼眸,就那么满是不舍,静静的看着她。
这一刻,看着他的眼睛,颜悠悠心底募然泛酸,眼眶更是涌上一股温热。
他是那么那么那么好的一个人啊……
可她不能。
狠心甩开他的手,颜悠悠跳下车,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
几步过后,她没忍住回头去看。
他下了车,长身立在车架旁,那张俊如谪仙的面上,那双最深暗又最惑人的双眼,仍在遥遥看着她。
一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滑落。
她转过头,抬手抹去泪,再不敢回头看,哪怕一眼。
-
颜府。
夜色已沉,府门已闭。
时隔半年多,颜悠悠再次站在家门前,看着门头上祖父亲手所书的匾额,尚未退去的眼泪,更是奔涌而落。
她擦着泪,一步步走上台阶,抬手敲响铜环。
片刻后,大门开出一条缝,一个年轻小厮探出头来,看见她的第一眼,便吓得猛然往后一退,死死瞪着双眼,牙齿都直打颤:“大……大小姐……”
颜悠悠见他这般,深知他以为见了鬼,破涕一笑,抬手推开了大门,走进去后才看着他道:“傻小忠,还不快去知会我爹娘。”
小忠听得她说话声音,和以往无常,人站在一旁更是有影子,满腹的惊悚顿时化为震惊激动,“大小姐,您还活着!”
颜悠悠点头笑着,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见小忠兔子一样的跑进院去,使劲大喊着:“大小姐回来了!”
“老爷夫人!咱们大小姐回来了!”
声音传去很远,颜悠悠笑中含泪,一步步走向内院,刚穿过中庭,便见父母慌张从厅内跑出的身影。
“樱樱!”
她眼泪彻底决堤而出,扔下东西便冲向了父母的怀中。
-
繁盛的星夜,月光凉薄洒落。
全奎看着一旁站了许久的人,实在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公子?”
滕霁仍看着那长巷,又静默了许久,才转身上车:“走吧。”
作者有话说:
滕滕:不开心没骗到亲亲
第19章 正人君子
业王府。
明光聚落的书房中,秦励一身银色寝衣立在书桌前,贵气卓然的面容上,那双眼气睨着滕霁,“竟还知道回来。”
“这几个月,又究竟做什么去了?”
滕霁淡然一笑,不答反问:“近来情势如何?”
秦励知道他性子,不愿说的时候,连嘴巴都懒得动一下,见此只得皱眉叹气:“你问何事?若问东宫,哼,男人一生三大乐事,他即将全部实现,料他最近心中应是十分畅快吧。”
滕霁嘲弄一笑,在一旁坐下,抬手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后,才望着秦励道:“太子妃一旦殒命,东宫必然有动荡,届时便是最好的时机,在此之前,我要再确认一遍一切都万无一失。”
“正好,有些事我也想要问你。”
-
颜家。
莹黄柔和的烛影下,颜悠悠哭累了靠在颜母的肩头上,颜母正爱怜的轻抚着她的背。
颜父看着女儿脸上泪痕心痛的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樱樱吃过这一遭的苦,后半辈子必定是安然一生,再不会受半点苦了。”
“爹……”颜悠悠双眼红红的,又搀向颜父的手臂,靠在了父亲肩头。
颜父感慨万千,红着眼角拍了拍女儿的肩,这一刻痛了几个月的心,总算是缓了下来。
颜母仍在抹泪,她只要一想到女儿在边城,伤了眼又断了腿,吃了不知多少苦,流了不知多少泪,她就心疼的止不住泪。
颜父见此,宽慰了颜母几句后,又问身侧的女儿:“樱樱,你方才说是救你的恩人亲自送你回京的,可你为何不请恩人进门,这样爹娘该如何恩谢人家对你的救命之恩?”
颜母闻言,抹了眼泪看向女儿。
颜悠悠闻此,直起身擦了擦眼角,轻声道:“他不肯来,说怕人多眼杂,对我不好,他更叫我若有人问起,只说是得一农户所救,不要说是得他所救,以免累及我名声。”
颜父颜母闻言,相视了一瞬后,颜母感慨一叹:“没想到,世间竟有这般至纯至善之人,咱们不能当面敬谢于人,真是太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