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盛帝看过案卷,躺在榻上沉默了许久,最终长长的叹息过后,下令幽禁秦承于皇陵,永世不得出。
消息传入东宫时,秦承已经神魂不在,落寞的丝毫不见往日的神采。
赵良娣搂着两个儿子,已哭的肝肠寸断,她没想到陛下如此狠心,连她和两个孙儿也不放过,都要幽禁一生。
东宫凋落,储位空悬,新的太子人选,已经在朝中大臣的心中。
然几日后,肃清东宫时,大理寺那边居然在赵良娣的寝殿内找出了诸多的谋逆之物,众人大惊的同时,迅速将一众物件送去了嘉盛帝的御案上。
是前太子暗中私造的龙袍龙印,金黄的龙袍上金龙腾云,几方龙印上面不仅有前太子的亲笔印鉴,更有新的国号。
鲜红的血,在须臾之间溅落在这些大逆的东西上,嘉盛帝狂怒之下,下令赐死秦承,及赵氏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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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淅淅沥沥的落着,缓解了夏日的闷热。
夜幕的雨雾中,滕霁看着全奎将写有田府两字的门额摘下,扔在了一旁后,上前扯下了院门上的封条。
沉重的乌木门,缓缓的打开,他撑着伞,一步步的走进院中,脚步最终停在了院中的老杏树前。
抚摸着老树粗厚的树干,他眼瞳散着无边的念想,轻声喃着:“爹,娘……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樱樱:别再来打扰我逍遥
滕滕:亲我一下再考虑
第27章 不得好死
夏日逐渐炎热,雨水也多了起来。
夜晚,环绕着皇陵的山林,周遭一切都漆黑一片,在雨幕中越显森然。
从天而降的雨水抨击在长长的石道上,缓缓的融汇一起,流向墓坑之中。
顺着满是水流的台阶,滕霁一步步走向深处。
这是一处废弃的墓坑,秦承自被赐死后,便被关押在此地,他接连血书了三封想要再见嘉盛帝一面,但那些血书无一例外,都没能送出皇陵。
沉稳徐徐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墓坑中,清晰又压迫的传到深处,传入了秦承的耳中,他瘫在地上的身子,瞬间直了起来,被锁链捆住的双腿缓缓的站起来,眼含期冀的看过去。
幽幽的灯火照亮着墓道,滕霁穿过时,光影忽明忽暗的投射在他脸上,为他平静的表情上,覆上了层层的森然。
秦承皱眉,眼中的希冀瞬间消失殆尽,变成浓郁的死灰,他缓缓地瘫坐回地上,身子靠向墙壁时,望着站在眼前的来人,绝望无言。
随同的两人,搬来了一方椅子,整理干净后放在了滕霁的身后,他缓缓的坐下,一身白衣似在烛光下幽幽发着冷光。
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看着秦承,未曾开口。
过了片刻,秦承横眉哑声问:“你是何人?”
滕霁仍不言语,目光幽冷的没有半点温度,只是轻轻抬了抬手指,身后的两人便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秦承皱眉,望着不远处桌上摆着的毒酒,突然冷嗤着低笑起来:“便是父皇赐死了我,执行者也该是宫中来人,你是哪里来的畜生,有什么资格来动我?”
滕霁看着他怨毒的目光,幽冷勾了勾唇,“陛下旨意,要给你留个全尸。若非如此,我定会叫京狱里最好的刀手,将你一片一片的剔下来,割上三日,再让你死。”
秦承唇角抖动,抓着地上的铁链挥舞的叮叮作响:“你究竟是谁!”
滕霁冷然笑笑,“秦承,想你风光时,曾视这世间万物为蝼蚁,便是抬脚碾死一群,你也不会看上一眼。”
“而如今,被你眼中的蝼蚁逼至死地,你如何感想?”
“你是秦励的人!”秦承咬牙切齿,双眼瞬间怒而充血:“你定是他的走狗!”
“我姓滕,我父,滕岳章。”
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秦承目眦欲裂,良久才嘶吼起来:“不可能!滕岳章的儿子早死了!”
滕霁垂下眼,冰冷的一笑:“那只是一具,替换的尸体而已。”
秦承肩膀坍塌,喘着气低下了头。
当年,他嫉妒老五受宠,怕自己的太子之位不稳,便借着淮县洪灾一事,布了一个贪墨灾款的陷阱,嫁祸给了当时的户部尚书滕乐章,老五的亲舅舅。
自那以后,老五没了这个亲舅舅的助力,再加上年岁尚小,便没了与他抗衡的能力。
滕乐章被判处死刑之后,滕氏家眷牵连流放,可谁知在押捕之前,传来了滕氏母子自焚火中的消息。
他缓缓抬起眼,看着眼前的男子,慢慢的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三分滕乐章的模样,他顿时疯癫的笑起来,似乎不相信,自己竟是被这样一个苟活在世上的蝼蚁逼至死地的。
“其实,你原本不必死的。”
滕霁说着,像是说起趣事一般,挑眉一笑:“还要感谢太子妃,是她在死前告知我,你私制龙袍龙印的事情。若非此桩,你最多也是幽禁一生罢了。我哪里还寻得到,亲手了结你的机会。”
太子妃……
瞬间,秦承明白了什么,难怪她要在死前送永凝去尼寺,难怪她在死前一眼都没再看他,原来,她早就暗中勾结了老五,竟为叫他死!
正混沌时,长长的墓道中,突然传来女人和孩子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
秦承手掌狠狠的抠着地面,双目赤红的冲滕霁嘶吼道:“父皇只是赐死于我!并未说要他们性命,你怎敢动他们!”
哭喊声绝望恐惧,长长久久的回荡在阴暗的墓坑中,像一声声鬼叫般凄厉。
滕霁低沉笑起,看着此刻匍匐在地上的秦承,幽声道:“秦承,你好歹也是做过太子的人,死后自然是要有人陪葬的,他们都是你至亲至爱之人,陪你踏上黄泉路,最是合适不过了。”
“姓滕的!你敢违抗圣命,暗报私仇,你不得好死!”
秦承的嘶吼声,夹杂着铁链的挥舞声,交汇着远处的凄厉的鬼喊,像是一曲极致完美的丧乐。
“不得好死的人,是你。”
秦承被两人踢倒在地,双臂死死踩着,小瓶子里的毒酒,最终一滴不剩的倒入了他的口中。
墙壁上燃着的油灯,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滕霁转头看着那赢弱的火苗,眼角的余光看着秦承的身子,在地上痛苦的滚动。
千丝毒,名字很好听。
但它却很暴烈,它能让人全身的血肉动如同在开水里灼烧一般痛苦,却又不会很快叫人死掉,而是足足煎熬数个时辰才会死去。
是他自学医后,花费数年,为今日特制的。
父亲因他背负污名至死,母亲在火中死去的痛苦,他要叫秦承,千百倍的尝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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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明时,马车停在了业王府外。
书房之内,秦励望着靠在一旁闭眸休憩的滕霁,道:“大仇已报,舅舅舅母泉下有知,定能瞑目了。”
滕霁清隽卓然的容颜上,那双闭着的眼,缓缓的撩起,轻声道:“我要为爹娘重修墓地,让他们住的舒服些。”
秦励嗯一声:“我叫人去寻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再寻最好的工匠修墓刻碑,到时你亲自题字。”
滕霁点点头,又道:“父亲的冤屈,也要平反。”
“放心,舅舅舅母的污名,我会亲手为他们洗去。”秦励说着,笑了笑:“待你修整好宅子,我差不多也入主东宫了,在此之前这段日子你好好歇一歇,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举荐你入户部。”
“舅舅的衣钵,你该承起来了。”
滕霁闻言笑笑,深然的眼眸中漾着神采,“子承父业,父亲得知,一定很高兴。”
秦励朗声一笑:“颜家姑娘那边,你也别落下了,最好是既成家又立业,双喜临门才更好!”
想起颜悠悠,滕霁的眼中渐生一抹柔软。
好想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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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前耀目的日光中,小忠送来了一封信。
颜悠悠一看那字迹便知是谁,拆开看了果然,是约她出去见面。
她靠在窗边,静静的垂目良久后,将那封信燃了,起身走了出去。
颜母正在房中翻看布料,一批批上等的各色布料,她正在想着要给女儿做什么夏衣,听得脚步声回头一看,见女儿来了,便急忙拉着她问想要什么花色款式。
颜悠悠摇了摇头,拉着母亲坐下,面上细眉微蹙,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
颜母心下了然,屏开了左右,柔声问:“这是怎么了?”
颜悠悠望着母亲,眼睫颤了颤,苦笑着说:“娘,我记得咱们家在双湖畔有个小宅子的,我想去那儿住。”
颜母听罢,顿时紧张疑惑起来:“怎么……怎么突然,为何想要去住那儿?”
颜悠悠垂下眸子,咬了咬唇,有些闷闷道:“是文公子,我想躲躲他……”
颜母怔了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又叹道:“我就说,他为了你的事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却什么也不要,一定是另有所图,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