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这些老乡朋友,加上张大妈和房东两口子,倒也凑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热闹非凡。
想也知道,他们的住处是招待不开这么多人的,也不想累着自己,林南江便一手操办,在镇上一家高档饭店定了个大包厢,把店里新鲜的鸡鸭鱼肉海鲜全点了一遍,规格比别人结婚的酒席都更高些,这点就可以看出他对闺女的重视程度。
柳素琴并没有抱怨他乱花钱,倒不是因为自家财大气粗,而是她现在看出来了,男人没有怀胎十月的生孩子,就别指望他们天生多么疼爱孩子,他们只会真心喜爱在自己身边长大、一点点倾注了心血的孩子。
就像林南江这辈子亲手照顾闺女习惯了,只要在家里,就要抱抱闺女,父女好一阵亲香,给她冲奶粉换尿布,不假人手,渐渐成了那种几小时不见孩子就想得慌的傻爸爸。
芳芳前些天有点拉肚子,导致奶也吃得不多,胖嘟嘟的小脸稍微瘦了一点点,这家伙半夜忙完回来,不抓紧时间睡觉,竟然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闺女抹眼泪,一口一个闺女瘦了,受苦了,活像她是什么恶毒后妈似的。
柳素琴纵使在心里吐槽他太过浮夸,但也不得承认,林南江这次是真的对闺女有点疼爱在骨子里的。
第20章 芳芳满月宴。
不知不觉就沦陷的, 还不只林南江这个亲爸,就是林全生也越来越有把他看着出生、然后一点点长大的侄女当闺女的趋势,跟在林南江身后, 他也学会了给小家伙冲奶粉换尿布,抱着她逗弄哄睡都不在话下, 比一些家里几个娃的男人还能干, 堪称无痛当爸了。
只是林全生跟林南江还不太一样, 林南江在外人眼里也是个老实人,但恋爱以及刚结婚这两年, 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他私底下倒是知道怎么甜言蜜语哄柳素琴开心的,一点点天赋,加上做了一段时间生意的历练,倒也算得上能说会道了。
林全生却是货真价实的老实人, 沉默寡言,不管在外面还是家里,他总是默默的埋头干活, 或许累的时候也会抱怨, 却绝对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表功。
他对芳芳的好也是这样, 不言不语,却润物细无声, 柳素琴过了好久才发现端倪,最明显的就是孩子满月那天, 他们其实已经商量好推迟摆酒, 林全生半夜忙完回来,还是坚持送来了满月礼,是一个沉甸甸的金铃铛项圈。
林全生送项圈的时候才说他问过本地人了, 铃铛是保孩子平安的,等芳芳大一些,再跟长命锁一起换着戴。
柳素琴当时一脸错愕,“全生哥,你们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干活吗,什么时候进城买的金项圈?”
“我没进城啊,镇上也有金店。”林全生咧嘴笑道,“新开的那家店在我们摆摊街后面,我去厕所的路上看见过,顺道进去逛了逛,看这个项圈挺好看的,问了老板价格,第二天就揣着钱去买回来了。”
没通知他们,自己悄悄把东西买了,当然是因为让两口子知道,肯定要轮番上阵劝他别乱花钱云云。
可林全生不觉得是乱花钱。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跟着南江两口子是要比在厂里累一些,但和以前在老家种地、农闲时去给别人盖房子打零工的日子比起来,这点活压根不算什么,关键是吃得好,一天三顿鸡鸭鱼肉海鲜不重样,吃得他满嘴流油,活了二十几年,肚子里的油水也比不上这短短两个月的。
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填饱肚子?现在不仅饿不着,还吃的这么好,林全生非常满足。
兄弟两口子对他够意思了,吃穿住行全包了,跟着他们只管做事,啥事不用操心,让他衣食无忧,没有生活压力,他自然也想尽可能对侄女好一点。
芳芳这小家伙是他看着出生的,见证了她从一开始的红皮小猴子蜕变成白白嫩嫩的小宝贝,也曾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过,哪怕日后他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更何况他现在还打着光棍呢,结婚生娃遥遥无期,恨不得把小家伙当亲生的疼。
那天在金店,林全生几乎是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项圈,想着上面的铃铛精巧又可爱,一定很适合芳芳,毕竟那孩子张开了些,已经能看出继承了爸爸的双眼皮和高鼻梁,而那身雪白雪白的皮肤则是跟她妈妈一模一样,林全生都能想到,等芳芳再长大一些后,戴上金项圈,肯定就跟传说中的金童玉女一样漂亮。
买,必须给他大侄女全款拿下!
问了老板价格,正好他买得起,林全生便毫不犹豫揣着钱过去了。
明知道这两口子不会赞同他的“大手笔”,林全生便选择先斩后奏,把东西买回来,这样他们有再多的意见,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果然,看到金灿灿的项圈连同丝绒盒子一起放到床头柜上,柳素琴终究还是收起了那些劝诫,替呼呼大睡的闺女好好感谢了他一番,并表示会认真帮忙保管,等芳芳记事了,一定要让她知道伯伯对她有多好。
林南江就没这么多顾忌了,看兄弟被夸得满足又有些不好意思,接着上去勾住了他脖子,打趣道,“行啊,你小子工资不都存我媳妇那儿了么,哪来的钱买金子?”
“你媳妇过年给的红包啊,我吃穿住都不花一分钱,整天跟着你忙活,别说去逛街了,忙得连烟都没时间抽,这不正好给侄女买满月礼物。”
“行啊,继续保持,忙完这阵子再额外包个大红包。”
林南江说的不客气,林全生也不甘示弱的嘲笑他,“我看是你自己想要红包了吧?”
他早发现了,这家伙看似赚得盆满钵满,其实赚的钱全交给媳妇了,一分一厘都不敢藏私,除了每天进货周转的那笔钱,兜里指不定比他还干净呢。
林南江嘿嘿一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也跟你一样,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啊。”
媳妇过年给的那个大红包,他同样原封没动。
他们往年回到老家无所事事,免不了呼朋唤友打牌打麻将,林南江手气不好不坏,但就算一天只输个十几块,一个年过下来也要损失小两百,更何况男人上了牌桌少不了吞云吐雾,自己抽加上给别人散烟,一天至少也要再搭一包烟钱。
总之别看住在家里吃喝拉撒不花钱,可钱还是一点都不少花的。
今年选择留在深市,这边打牌的风气倒也同样盛行,从青年到老人都会玩两把,就连隔壁陈大爷家也开着麻将桌呢,天气好的时候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在旁边围观闲聊的老乡能凑三层。
但林南江和林全生也就偶尔过去看两眼过过瘾,真坐下来打牌是没有时间的,毕竟他俩一个整天围着老婆孩子转,另一个忙着买菜做饭拖地,能时不时去院子里瞅几眼别人的状况,已经很好了。
还因为多了个脆弱的小祖宗,他俩最近也不敢抽烟,连买烟的钱都省了,这个年基本就是只进不出、一毛不拔的状态。
林南江兜里那个大红包,最后用来给闺女定饭店包厢了。
由于他当时选了镇上最好的饭店,点菜更是毫不手软,连帝王蟹、大龙虾、东星斑这种硬菜都敢点了,后面吃完去前台结账,算上酒水饮料一起,他兜里的钱差点不够付账。
还好他们赶完返工潮这波热度,柳素琴对于存折上飞速增长的数字表示很满意,便又大手一挥,给他俩续了八百八十八的大红包,同样跟着他们忙前忙后的张大妈也没落下,她也给包了个八十八的红包以示奖励。
得了红包的三人都很高兴。
林南江赶紧从还没捂热的新红包里抽出两张毛爷爷,总算把这顿酒席钱结清。
他自己倒是一点不心疼,还拿着老板娘送的红包回到包厢,喜滋滋递给柳素琴,“我去前台结账,老板娘非要送的,她说开店这么多年,在她家办满月酒周岁宴的孩子也不少,却没见过几个像我们芳芳这样漂亮灵动的小姑娘,把老板娘稀罕的咧,坚持要给这个利是,祝福咱们芳芳平安健康、岁岁无忧。”
利是是本地这边的说法,柳素琴他们习惯叫红包,但它跟他们理解的红包其实有些差距,至少在柳素琴他们老家,红包里的金额不能太小,过年给孩子压岁钱都是十块二十起步,亲戚间走礼低于五十一百的更是拿不出手。
不过大家都是普通家庭,需要给红包的时候不多,普通亲戚间连孩子压岁钱都不用给,也就结婚搬家这样的大事要用上。
而深市这边恰好相反,他们送利是就是图个吉利,不在乎金额,里面塞个一毛两毛的也是人家的心意,送的人没压力,收的人也开心,因此逢年过节、单位开工、学校开课什么的,动不动就给周围人派利是,有时候看着厚厚一叠的红包,拆开放一起说不定不超过五块钱。
今天的满月宴就是这种情况。
本来两口子考虑到老家的习俗,邀请通知客人吃饭时间地点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什么都不要送,就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谁要是带了礼物红包过来,他们也不会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