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带着孩子独自在婆家生活,虽说公公婆婆在边上照看着,可到底人生地不熟,不如在自己娘家来的自在,村里人又喜欢盯着她们这种外面进来的小媳妇,别说自家条件一般了,就算她家里有矿,也是不敢给闺女买奶粉喝的。
毕竟周围多的是宝贝儿子还在喝米糊的,她给个丫头片子喂奶粉,是想戳谁心窝子?
日子还过不过了?
因此他们闺女芳芳三个月就开始吃米糊当辅食,等彻底断奶,更是一天三顿冲米粉。不像她弟弟那么有福气,出生自带口粮,奶水足到一岁多才断奶。那会儿奶粉也开始普及了,臭小子直到上幼儿园,每晚还要喝一杯牛奶才肯去睡呢。
上辈子跟人聊起这些,柳素琴语气是坦然的,问就是闺女没生对时候,她弟弟小了足足七岁,他出生那会儿大环境好了,家家户户都不缺油水,吃喝方面都不差。但她自认对芳芳是同样疼爱的,能给的也都给了。
后来这丫头年近三十开始迟来的叛逆,不恋爱不结婚,母女俩因为这个爆发了无数次争吵,吵到最后只剩互相埋怨指责,她无法理解闺女的选择,闺女也怨她偏心、重男轻女。
那时候,柳素琴是真的满肚子委屈,她自认为了儿女掏心掏肺,可儿子女儿却都不认可她的牺牲和付出,半辈子仿佛成了笑话。
直到重生回来,久远的记忆逐渐清晰,柳素琴对比前后两次孕育孩子的状态,终于承认她并非真的问心无愧,在儿子成长过程中她可谓是全心全意,只想给他最好的,可在照顾的时候,她确实会权衡利弊。
原来她真的亏欠了女儿。
她不仅亏欠了女儿,同时也亏欠了她自己。
每每想起上辈子,他们一家四口看似美满幸福,实则各有各的心酸委屈,柳素琴就觉得不寒而栗。
好不容易拥有重来的机会,她不想再委屈任何人,对自己,对孩子,都要最好的。
所以林南江一说给她买点奶粉补身体,柳素琴非但不心疼钱,还就这个话题说道,“好啊,听说怀孕多吃牛奶水果,孩子生下来也会白白净净,皮肤水嫩呢。”
林南江也兴致勃勃探讨起来,“真的吗,那等下多买点水果回来,你想吃什么?”
“先去看看都有什么水果卖吧。”
“也行。”说话间,林南江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糖水鸡蛋过来,这应该是跟他妈学的,材料只有鸡蛋、白糖和清水,清澈的糖水中卧着三个恰到好处的荷包蛋,红润诱人的溏心点缀其中,柳素琴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上辈子在老家坐月子,婆婆也隔三差五给她炖糖水鸡蛋,他们老家认为这个是大补,平常也只有小孩和坐月子的女人能享用。
但柳素琴这会儿却问林南江,“怎么不多煮几个,你自己不吃吗?”
他嘿嘿一笑,“我等下去菜市场随便吃点。”
“那我也先吃两个垫垫肚子吧,再去菜市场买点早饭。”柳素琴说到做到,捞了两个荷包蛋,就把碗往男人的方向推了推。
林南江也不废话,连汤带鸡蛋一起扒拉进肚里,就收拾收拾东西招呼媳妇出门了。
在去菜市场的路上,夫妻俩又捡起刚才吃什么对肚子里宝宝好的话题,林南江感慨道,“听人说老板娘秦姐怀她儿子那会儿,两三天就要炖一碗燕窝,那燕窝还是老板托人从港城买回来的,价格比黄金还贵!可惜咱们起步晚,孩子都快生了才想起来做生意赚钱,也没法让你享受享受。”
“也不是怀孕才能吃燕窝啊。”柳素琴鼓励他,“咱们好好干,早晚我也能像秦姐一样,隔三差五吃点燕窝,年过四十还跟小姑娘一样细皮嫩肉。”
林南江果然恢复了斗志,重重点头,“对,以后赚了钱,就不用你跟着一起风吹日晒了,我在外面赚钱养家,你在家带带孩子。”
柳素琴笑而不语,心想这男人还挺自信,靠他一个人在外面摆摊养家,他们啥时候才能买上大房子?
不过有志气是好事,她也不泼冷水。
夫妻搭配,事半功倍。
两口子联手杀价,光是五花肉的价格,就被他们从两块八压到了两块五,今天的二十斤肉立省六块钱,而且看肉摊老板将信将疑的样子,想必他们只要保持这个拿货量,时间长了还能有的谈。
其他菜摊、粮油铺也都或多或少的接受了让价。
柳素琴他们昨天卖了九十多份炒粉,实则按照一百份的量去准备,全部食材花了不到一百块;今天则是计划卖两百份,翻了一倍,进货成本竟然也只要一百多。
当然算上打包盒,调料和粉丝干、煤气费这些,今日份总成本在两百五十以内,营业额则高达九百三十。
也就是说,两口子第二天的摆摊收入在六百八左右。
鉴于第二天同样是卖空了货提前收摊的情况,到了第三天出摊,柳素琴又在前一天的基础上多备了些,约莫卖了两百四十多份炒粉,并且持续到十一点才卖完收摊。
两口子回家紧赶慢赶的收拾,到躺下睡觉也已经过了十二点。
赚钱要紧,但也不能透支健康,经过前面三天的摸索试验,柳素琴最终拍板决定,以后每天的备货量根据当天的天气情况而调整,天气好多备点,天气不好少备点,但最多不能超过两百五十份。
真要忙到十二点才收摊,不仅林南江身体吃不消,回去的路上也未必安全,毕竟包里揣着上千块呢。
对于媳妇的决定,林南江双手双脚赞成,他不贪心,一天赚六七百,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再说媳妇大着肚子陪他摆摊到深夜,他也是提着一口气,生怕遇到那种闹事的、抢劫的,损失点钱财都不打紧,万一伤到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那才叫追悔莫及。
总之两人都是见好就收的性子,像这样每天满载而归,又不至于陷入什么危险,就很满足。
随着每日营业额趋于稳定,他们的炒粉摊也算是顺利在夜市街站稳了,后面哪怕偶尔耽误了出摊时间,没占到好位置,也不影响生意,总有顾客一家一家找过来。
柳素琴和林南江就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头摆摊赚钱。
直到这天中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中间仿佛有个熟悉的声音,柳素琴把视线从账本上挪开,努力回忆这是谁的声音,正在厨房咚咚咚切着配菜的林南江已经听出来了,“我好像听到了林全生的声音。”
第7章 朋友来访。
林全生是跟林南江一起出来打工的好哥们,他们村普遍都姓林,林全生跟林南江没什么亲戚关系,但两人从小光屁股长大,倒也能说一句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林南江家里有哥哥弟弟,他属于不太受父母重视的老三,林全生则是被当成老黄牛一般的老大,反正都跟家里的父母兄弟不大亲近,两人正好一起抱团取暖了。
柳素琴一开始没听出林全生的声音,除了他年轻了几十岁外,也是因为很多年没见过了。
说起来,他和林南江结伴出来打工,每年寄给家里的钱也都差不多,但林南江去年结婚,他父母准备的彩礼和酒席规格还是很给力的,总共花了五六千,他这些年交给家里的钱算是基本花他自己身上了。
林全生却不一样,他每年寄给家里的钱,全花在弟弟妹妹身上了。
他一开始也不知道。
林南江和柳素琴谈恋爱的时候,林全生也在隔壁厂找了个老家那边的姑娘处着,还约好大家一起结婚,可他去年带着对象回家,却听到父母为难的说家里没钱,让他再晚几年结婚。
林全生当时就傻眼了,他比好兄弟还大一岁,怎么林南江家里高高兴兴摆酒娶媳妇,自己爹妈却一点不着急,是真不怕他年纪大了娶不着媳妇啊?
有对比才有发现,林全生终于意识到他这个所谓的长子,在爹妈眼里就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比林南江这个不受重视的老三还不如。
没人愿意当冤大头,林全生虽然如家里所愿的跟对象分了,却也从此不再对父母言听计从,开了工资自己吃吃喝喝,一分不往家里拿。
再后来,他成了二十七八娶不上媳妇的老大难,索性找了个外地媳妇,做了半个上门女婿,就是女方家不要彩礼,生的孩子也都随他姓,只是逢年过节得跟着媳妇回老丈人家。
林全生巴不得这样。
所以自打结婚,他是两三年才回一次老家。
后来智能手机普及,林南江和他聊上微信,哥俩倒是隔三差五就要打视频,也不知道两人哪来那么多话。
反正柳素琴重生前,是很多年没见过林全生了。这会儿看林南江手头的活放不下,她收起账本站起来,“你别忙了,我出去接人。”
走出去一看,林全生果然推着自行车站在院子门口,旁边还有几个大妈,其中一个经常来找房东大妈唠嗑,也是她熟稔的朝柳素琴招手,“小柳,这小伙子在周围转悠半天,说是来找你家小林的,我帮你把人领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