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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病弱将军后[双重生]_宁占竹【完结】(13)

  题红接了过来,“字画,藏书,古玩。”她轻轻地说,宝华公主摇着团扇的手微微顿了顿,众所周知,珈善公主不识字,淑妃素来是最擅长揣摩天子心意的,却堂而皇之地送了这些过来,看来晚上还得有一场大戏啊。

  李青一笑了笑,“多谢淑妃娘娘用心。”

  “揽月,”宝华公主叫了自己的宫人过来,“代珈善公主给他们赏钱。”

  三个人坐了一会,讲了些闲话,又收了些贺礼,看着日头西沉,便动身往丽春园去了。

  宫中家宴素来在丽春园的燕禧厅办,李青一整个宫里,最怕的地方莫过这个燕禧厅,它坐落在一片奇花异草之中,黑黢黢的影子罩在这些花木上,没来由地总是让李青一感觉几分心里发寒。

  而如今她又站在了燕禧厅前的石板路上,想着今天这样的日子里,父皇应该不至于打自己的手板或者罚跪。

  熬过了今天,下一次宴会,自己就可以和那个人坐在一起了。

  李青一想起上一世的时候,杜毓文被囚禁了四年,每日一餐吊着命,胃早就坏了,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略微不软烂一点的就吐,直到吐的只剩下清水,吐的满头冷汗,最后脱了力只能依在她的身上,她用帕子帮他擦着脸,无意间看到不知道是咳出来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将落不落的,青年很快眨了眨眼睛,让它们消失了。

  杜毓文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无论是冬日里清晨听见习武之人来山中闭关操演的声音,还是看到有年轻才俊一箭射下南归雁,他都只是不声不响地看着。

  然后一步步地挪回屋里去,静静地把苦涩黑稠的汤药一口口地喝下去。

  他从来不发脾气,只是有时候坐在那里,睫毛上会如那次一样沾上一点水光。

  然而也从来没有眼泪真的落下来。

  他不肯。

  “我不想喜怒无常,也不想怨天尤人,也不想把气撒到什么别的上。”杜毓文轻声说,安静地看着檐下的雨珠和一片青葱的山林,李青一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一起看着连天的雨幕,“如果难过的话,流眼泪也是没什么的吧。”

  杜毓文轻轻地摇了摇头。

  “虽然陛下不会再以国士待我了。”他低声说,声音几乎朦胧在了雨水之中,“若是我自己也不这么以为了。”

  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垂下了头,然后笑了一声,“殿下知道为什么要写惊风乱飐芙蓉水么?”

  “不知道唉。”李青一提起了兴致,“是指水里有芙蓉花么?”

  杜毓文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来指了指眼前小小的水坑,在骤雨之中白雨跳珠,一片飘摇,“殿下你看,雨若是下得又大又急的话,入水的时候会溅起一圈水幕,像不像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像。”李青一张大了眼睛,认真地看着水面,“的确写的好厉害啊。”

  “这就是他们在宴会上行令的时候写的么?”李青一问道。

  杜毓文笑了一声。

  “当然不是,”他笑了笑,“这位诗人写这篇诗的时候,被谪居了柳州,那些公子王孙可不会请这种罪臣共饮。”

  李青一笑了笑,“那岂不是那些公子王孙的损失?”

  杜毓文闻言也笑了笑,“毕竟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李青一在心里念着这八个字,而如今她又一次站在了这个令她从小到大瑟瑟发抖的燕禧厅前。

  没什么好害怕的,李青一想,她微微地抬起了头,心无旁骛地欣赏着夕阳留下的千里落霞,万丈霞光红得摄人心魄,昭告着明天是个远行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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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陛下。”杜毓文出了声,才听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发了热,浑浑噩噩,时梦时醒地躺了一天,夜里惊醒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不是做梦,竟然看到了灯光,然而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他试着起身,然而实在没有力气。

  皇帝抬起了一只手,宽容地表示他不必勉强。

  当朝天子今年三十八岁,完全算得上年富力强,他这样坐在床边垂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团深而巨大的影子罩在他的身上,没来由地让杜毓文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又睁开了,避开了对方的目光,看着墙角一团意义不明的污渍,“陛下为何深夜来寻臣呢?”

  “太医说你病的厉害,来看看你。”皇帝说,“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再睡吧。”

  杜毓文靠着他的手,也反抗不得,只能慢慢地把药吃了,他心里只觉得恶心,用力地咽了一下,把最后一口药吞了下去,然后聚起些力气来谢恩。

  “待朕把公主许配与你,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谈什么谢恩呢。”皇帝笑着说,他闲闲地盘玩着手中的佛珠,“想必你也听说了,检举与你的是简东山的门生。”

  “但是他先后在太学,翰林院,吏部做事,大半年轻人都是他的门生,朕也不好因此惩处他,所以打发他去礼部养老了,没法严惩于他,是朕对不起武成侯了。”

  “陛下也说了,大半后进都和简东山有故,只是他的一个门生而已,臣只求冤有头债有主,不愿株连。”杜毓文说,抬起手捂住嘴,竭力忍着咳嗽,“陛下已经处死了他,也杖毙了那几个奴才,只可惜臣没亲眼看着。”

  “也是,该让你看看才对,以解心头之恨。”皇帝说道,“是朕疏忽了。”

  “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中年男人慢慢地说,“朕有三个公主,珈善公主虽然说不出众,但是好在百依百顺,朕知道,公主多少要摆些架子,但是朕这个公主是最和顺听话的。”

  “臣谢过陛下费心。”杜毓文低声说,他知道当今圣上在位十七年,一贯天心难测,对所谓的帝王之术不可说不精通,最善驯人。

  他也不愿去想,这一世,他到底是要驯服自己,还是废掉自己,他只知道他不是那种弃置十年一朝天恩浩荡还能泪如雨下的人。

  但是他现在必须表现出感恩来。

  “臣日日夜夜都盼着皇上能来。”他轻声说,“每一日都在数着这里的房梁和砖石,想着自己一生的事,最后总觉得臣还是太狷介了些,当时只想着陛下应该知臣一片忠心,为何要听信于人。”

  “如今知道陛下这一年多一直记挂着臣,一直在查清此事。”他微微低下了头,含上了几分泪意,“那臣也纵死无憾了。”

  皇帝的脸上闻言也动了动,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杜卿可知,朕也不知道该怎么样,一面是朕委任的大将军,一面是朕朝夕相处的近臣,朕实在不知道该信谁,该怎么做。”

  “幸而苍天有眼,朕还是查清了。”他说,“只是委屈了武成侯。”

  “朕已经派人整饬了侯府,添派了人手,你的病听太医说,若是好好养着,将来不无希望,你先不要想别的,养好身子要紧。”皇帝说,伸出手来在杜毓文的手臂上拍了拍。

  杜毓文谢了恩,静静地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等到那明黄色的最后一抹也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的时候,他才扶着床塌站了起来,然后靠在了床上。

  天恩圣眷,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想起人说,皇上既然觉得有愧于你,大概是保住你后半生的荣宠了。

  什么后半生的荣宠,杜毓文只感觉荒唐。

  他合上了眼睛,不管皇帝是真愧疚还是装模作样,只要让他表现就够了,他听人说珈善公主的嫁妆不多,大概今夜和自己谈过之后,明日里就会给她添上了。

  他微微地转了过身,身上的伤口开始结痂了,一阵一阵地发痒,可是若是不小心蹭到了,又是鲜血一片,他有时醒来会发现身上的里衣尽是血迹。

  他大概希望我以后若是余生还有什么精力就去咬简东山吧,朝臣打得越激烈,他这个做皇帝的就越快意,他素来觉得这很高明。

  杜毓文只觉得这是损伤国体,所以他从来不与他x们争。

  如今他打算争了,他静静地想,不过从其他朝臣那里争那么一口半口的残羹冷炙,他没有兴趣,要争就就从天子嘴里抢。

  天子富有四海,能得到的肯定多得多。

  人前人后,这个中年男人总是在贬低自己这个二女儿,他是人生多不顺心啊,只知道欺负自己的孩子,杜毓文从来都觉得李青一是个好孩子。

  他这个年纪虽然不适合说什么倚老卖老的话,但是也自诩见多识广了。

  李青一不怨天,不尤人,不迁怒,也从来没有真的自暴自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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