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给皇上听的,你是个女孩,没用的女孩,所以不需要赶尽杀绝。”他慢慢地说,“所以就算白氏可能不是你的母亲,她应该也很爱你。”
“很希望你能活下去,为此费尽心机和力气。”杜毓文分析道。
李青一愣住了。
“她,爱我。”她轻轻地重复道。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杜毓文说道。
李青一发现她已经记不清白氏的样子了,因为她很害怕她,她每次看到自己都很凶也很可怕,甚至会拿东西丢自己,推搡自己,所以她从来不敢去看白氏的脸。
也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她突然感到很难过。
“这样么?”她轻声说道,“早知道的话,我就多看她几眼了。”
她低下了头,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杜毓文轻声说道,“你就是你父皇和白氏的孩子,但是既然你父皇已经起了疑心,她这样做才能保住你的性命,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她都很爱你。”
李青一沉默了。
“殿下。”杜毓文说,他看着少女的神情,“她最想看到的大概就是你好好的幸福的活下去,你去不去见她,也许没那么重要。”
李青一擦了擦眼睛,“嗯。”
“宫规森严,殿下能做到的也有限。”杜毓文劝解道。
李青一摇了摇头。
只是她没有本事和不聪明而已,她想,说这些规矩,她想起她曾经很多次看到三皇子去找赵氏,就算赵氏每次都对他冷着一张脸,说她不是他的母亲,让他不要来烦自己,那个少年也一次又一次的试图帮她做点什么。
大概也是这份原因,那些太监大宫女终不敢害了赵氏的性命去。
虽然没有宫人会像给三皇子一样给她几分薄面,但是多少可以,多看她几眼,不会像现在一样,连她长什么模样都忘光了。
杜毓文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弄巧成拙了,他本想解开李青一关于母亲不爱她的心结,没想到反而给了她更大的负担。
她当然会内疚,她从来是个善良到过分的人。
李青一低着头,“我其实,”她沉默了一会,“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是宫里无论是她,还是宁王,都很有人提及。”她说。
“很正常。”杜毓文轻声说,“皇上心中大概是有鬼的。”
“而宫外的人只知道太子和宁王都是被他风光大葬的。”杜毓文说道,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件事。
所以搜寻文通太子后人的事,是绝对见不得光的。
文通太子,也就是先帝的长子,比次子宁王要年长十岁,待他颇有几分长兄如父的意思,一直守定后方,统领百官,经营生产,杜毓文儿时就听过文通太子的传闻,润州是李家的江南故地,所以自然感念文通太子的恩德,文通太子和宁王,一文一武,可以说是先帝真正的左膀右臂,若二人有一个还活着,王位都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当今皇上的。
文通太子只有一个后人,在文通太子死前就薨了,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世人都觉得太子突然病重也是因为痛失爱子,这个孩子既是长子又是独子,文通太子亲自教养,疼爱非凡,结果在那年的秋天莫名染上了时疫,夏日里殁了宁王,秋日里又失了爱子,向来文弱的太子一病不起倒也正常。
然而现在看来在皇上的眼里,这个孩子很有可能还活着。
“皇上大概觉得,他做的事,被他皇兄全都发现了。”杜毓文说道,“然而他羽翼已成,所以让自己的孩子金蝉脱壳逃走了。”
“那真的太好了。”李青一由衷地说,“如果真的死了,太子也太可怜了。”
“是啊。”杜毓文说道,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把他的隐忧说出来,“就是不知道他打算怎么报仇了,如果投靠胡人或者起兵的话。”他刹住了话头,他真的一时很难决定自己该怎么办。
“我觉得他肯定找到了很不错的办法。”李青一认真地说,“因为如果这两条很简单的路的话,肯定是越早做越好,因为有更多的人记得文通太子。”
“所以他肯定也不想伤害太多人。”李青一说道。
杜毓文出了口气,她说的没错,倒是他庸人自扰了,“殿下说的是。”
“希望他现在过得好。”李青一双手合十,说道,“希望他真的还活着。”她小声地补充道。
但是不管他有没有活着,李青一想,她觉得害人的人必须得死。
第59章
六部之中, 最没有实权的莫过于礼部尚书,偏偏它品级又高得很, 所以做了礼部尚书,这辈子仕途可以说是到头了,只要喝茶读书养老就好了,简东山希望大家都有这个共识,所以生辰这种小事就不用记的了。
然而他偏偏今年要做上红人了。
不说去年救驾之功的事,单论今年他手里的一个消息,就足够让这些老狐狸,老鼠和蟑螂们对他趋之若鹜了。
皇上今年会不会册封守一公主,以及两位公主打算许配给谁。
如果许配给宁南侯的话,那么待武成侯在河西救完火, 这个封建大吏的桃子, 定然会落到宁南侯的手中了。
简东山对此表示烦躁, “我打算生个小病了。”他说道, 漫不经心地给白孔雀清理着尾羽,大鸟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用头蹭着x他的手,“你说什么比较合适, 头痛,肚子痛, 还是什么痛?”
“你可以随便挑一个, ”齐轻侯打了个哈欠, “我都可以。”
“我感觉我挑哪个,你就会揍我哪里,然后让我从称病变成真正的卧床不起。”简东山不满地说,他拽了拽鸟架, 给了自己更舒服的位置,“你没有一点慈悲心的。”
“你想要慈悲心,你可以去娶寺庙里的菩萨。”齐轻侯说道,她是个勤劳的过分的女人,自打有了身孕,又把针线捡了起来,说是要绣一幅猛虎图,现在也能看出些端倪来了。
“我觉得你不该当兵,”简东山忍不住说道,“你应该去当言官。”
“我在言官那里都很少看到你这样快的脑子和嘴。”简东山抱怨道。
“行,我先弹劾你练练。”齐轻侯说道。
“我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有什么好弹劾的。”简东山随口反驳道。
“你给孩子起名了吗?”齐轻侯问道。
“简家都有辈份的,只需要填一个字进去就行了,这很重要吗?”简东山语气轻慢地说。
“这可是你的第一个孩子,意义不一样的。”齐轻侯不快地说,“你要是不起,我就起个好的。”
简东山愣了一下。
“好吧。”他出了口气。
“我想想。”他说道。
“说起来,你不抽空回趟九江吗?”齐轻侯说道,“去祠堂里烧个香什么的。”
“你说的对。”简东山飞快地回应道,“我哪里都不需要疼了,我要回九江!”
他像换了个人一样,蓦地快活了起来,甚至蹦蹦跳跳地走了,顺手吓飞了好几只鸟。
看背影大概是去书房,应该是准备编造一封感情充沛的请假奏折去了。
齐轻侯已经习惯了简东山这轻挑散漫,一惊一乍的性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去准备一下,老爷最近要回九江。”
她也是认识简东山有三年了,齐轻侯想,这人真是越年长越长回去了,虽说当年就是个举止活泼到近乎幼稚的人,她不禁笑了一下,好像他就不可能有任何烦心事似的。
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真让人羡慕,齐轻侯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的确,简东山没有任何可以发愁的事,齐轻侯想,九江简家在前朝累世公卿,颇有家资权势,虽说和李家有些过节,但是先帝也说过既往不咎,简东山年纪轻轻地得了第,除了被安排到了礼部之外,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不平顺的事。
还真是活该他快活。
今年皇上到底会给哪位公主敲定婚事,还真是难猜啊,简东山磨了墨,开始思考自己的请假理由,他的确很久没去九江了。
宁南侯薛萍,简东山的眼前浮出一张漂亮的脸来,那个青年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一身红袍御街打马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结果上次秋狩复相逢的时候,他总感觉薛萍像是被换了个人似的,或者说,眼里的光被熄灭了。
也是,简东山笑着想,因为武成侯嘛。
那一年的薛萍二十三岁,是镇国公的学生,又有年少时立功的履历,皇上这次北伐的人选本来非他莫属,然而有人说是为了以文制武,有人说是与杜毓文的彻夜长谈让皇上决定把一切都押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