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哥哥不成器,没有政治手段。
家里就算谋逆, 谋来之后给谁呢?
给那个让父亲一看见就头疼,文不能武不就的哥哥么?还是给她一个外嫁的女儿?
或许,皇上也是知道她父亲的。
只是新皇上任,除了仁慈之外,还要有些雷霆手段。
加上近日南边不稳定,皇上杀些人也能理解。
只不过,她的父亲成了皇上展示帝王无情的鱼肉。
而她的未婚夫家,居然就是那个递刀的人!
姜子涛穿着新郎服饰,站在屋外已经犹豫半日了。
方才二人已经拜了天地、高堂,就差夫妻交拜时,褚萱忽然当着众宾客的面,跪在地上求他父亲帮忙求情、查清真相。
最终没有礼成,二人也算不得实在的夫妻。
但褚萱毕竟入了他家的门,也就算是他的妻子了。
因是他跟父亲一同去的宫里,所以褚萱怨恨他,他能够理解。
父亲跟他也愿意让褚萱进门,到底是还念着早些的旧情。
况且两家本就结亲,因为褚家出事就撇清关系,未免叫人看着太过薄情。
再说,他是满意褚萱这个妻子的。
他喜欢褚萱的才情,喜欢褚萱的美貌,喜欢她年轻貌美善解人意。
京都姑娘圈子里大都知道褚萱有才,只可惜她是闺阁女儿,那些诗词纵是流露出来,也不知道哪首是她的。
若能得如此院君,琴瑟和鸣,也是美事。
只是,他无法反抗父亲的决定。
褚萱恨他......那便恨吧。
鼓足勇气,踏步进了屋内。
褚萱身边是她府里的几个陪嫁,外头站着他们姜家的下人。
姜家的下人们尚且摸不透其余主子的态度,也不敢怠慢了褚萱,也不敢上跟前伺候。
些许人心中还带着几分八卦,些许人则是还摸不清头脑。
他们两家,怎么就到了如今地步呢?
新娘子刚迎进来,就哭的了不得,新郎官站在门口,想要进屋还得做半天的思想准备。
褚萱哭的停不住,梨花带雨看着好不可怜。
这就是身在内宅的不得已了。她若是个男人,能够出门也好去为家里奔波。
只是她如今在宅院里,且还是姜家的宅院。
就是想跑都难!
除了哭,她好像什么都不能做......
褚萱平生第一次,这样憎恶自己是个女人!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随意出门,为什么女子不能为官呢?!
为什么女子不能手握权利!
不......
褚萱怔怔。
不是的。
林茜做了官了,林茜为家里沉冤昭雪了!
可是......世上能有第二个林茜么?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很懂林茜的,她佩服林茜,却只是佩服林茜。
她的佩服里,只是精神、思想上的佩服,而无法去学习模仿。
原来,林茜当初就是这么难的么?
“萱儿,我......”姜子涛站在屋里,想要走近褚萱。
他无法让褚萱完全原谅自己,只能是想办法改善关系。
毕竟都嫁到他们姜家来了,褚萱难道还有得选么?
若是和离,她都没个容身之所。
罪臣的女儿,即便抱着嫁妆,只怕也不好过活罢?
早些是他高攀了褚萱,但如今,是他不计较褚萱的家庭。
姜子涛相信,时间久了,褚萱自己就会想明白的。
“你别过来!”褚萱狠狠转身,双目哭红,眼神却仿若幼狼。
姜子涛一愣,定在了原地。
“萱儿,你父亲叛国,这是无法的事。自己说出口的话,难道还能赖我们家么?”
他想要解释,身子不由得前倾。
褚萱见状,立即从头上拔下一根玉簪,在桌前摔碎,拿了半根破损的簪子就抵在脖颈前。
“你不要过来!”
姜子涛不想新婚之夜就死了新娘,便立马将态度更软了几分,“好好好,我不过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姜子涛还以为能够通过沟通同褚萱缓和关系,谁想褚萱态度强硬。
他怕再留下去,褚萱就要死在自己面前,便打算让她冷静冷静,遂又转身出了房间。
出了门,姜子涛便对下人说道:“奶奶要什么就去拿,不要偷懒。”
下人应声,他方才去了。
出了自己的院子,一路去到父亲书房。他知道父亲会在那里。
到了书房,见姜父果然在。
姜父对外素来是个沉默寡言的形象。
“川”字常在眉间,五十多岁年纪,端正的五官,只是嘴角向下,看起来不大容易靠近。就连脸部的皱纹都是严肃的。
他身上不大穿绸缎衣裳,但衣料总是干净、平整。
在妻儿眼里,姜父是严肃的丈夫、严厉的父亲。
在同僚眼里,他是不大有存在感,偶尔却能讲出些不错见解的同事。
姜子涛站在书房里,有些丧气:“父亲,早知道不该如此的。她恨我。”
姜父听到儿子说的话,面色不大好看。
“不要如此妇人之仁。将皇上跟其余诸王比较的是褚修,你不必愧疚。咱们只是说了我们所见所闻,是皇上要捉拿褚修,并不是我们。”
“可我们也可以装作没看见没听见,父亲也知道,褚大人不会叛国......”
姜父打断道:“你我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叛国!你不要在这里胡说。”
姜子涛的话音一顿,再说不出什么来。
姜父见此,叹出一口气来。
“褚修,我与他同窗过两年,也是有情谊在的。”
“我这个老友,什么都好,只是学生多了些。没事时是桃李满门,有事时难免遭受牵连。先时是那位女状元,为了替她求情,先皇在位时就渐渐同他淡了。
如今手下又有几个学生站错了位置。皇上早就有些不喜他了,今日闹出事来,不过早晚的事罢了。”
“父亲的意思是,就算咱们不去同皇上说,褚大人也......”
姜父点点头:“你也不必过于自责,他迟早是要受人牵连的。”
“可我们......”
姜父仍旧耐心道:“我儿,为父一生都在官场上度过的。自小读书,十年寒窗,反复考了多次,好容易才在三十多岁近四十岁的年纪考上进士。本以为能够在朝堂大展拳脚,有幸得用在京都,结果却是碌碌终生。我这个年纪,做不到侍郎,就已经是没有前途了。”
说完,他又反问姜子涛:“难道你也想要步为父的后尘吗?”
姜子涛握拳道:“儿子会努力,儿子比父亲早考中进士!儿子也一定能比父亲走得远些!”
姜父摇摇头,叹气道:“你还是太年轻。世上聪明努力的人何其多,有时候你我这样的人,就只是缺一个被上面看见的机会罢了。而我,一辈子都没有等到这样的机会。”
“你不一样,你现在有这个机会了。同皇上投诚,站在皇上这边,你就已经被看到了。”
说到这里,姜父紧蹙的眉头都展开了些许。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子继承了自己的志向,走到了高处,为官做宰!
却见姜子涛表情依旧犹豫,姜父的心都凉了些。
重新将眉头蹙紧了些,姜父说道:“褚修身为言官,自身的言行已经出了纰漏,这是需要受到惩罚的。自然,为父也同你一样,觉得他罪不至死。
你放心,等后日上朝,为父会提你岳丈求情的。”
“好好对待你妻子。这两日她难免有些脾气,你不要同她置气。”
“可是萱儿她不会原谅我的。”姜子涛想起方才褚萱想要杀了他的眼神,不免有些丧气。
姜父却浅浅一笑,那笑容实在是云淡风轻。
“她一个女子,终究是要靠你。生两日气也就罢了,又能够翻出什么风浪来?”
第58章
姜家, 婚房处。
褚萱哭了好一会儿,渐渐也累了,自然而然就冷静了下来。
虽说已经到了姜家, 但也不是完全的没有自由。她有许多从褚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婆子,连小厮也有几个。
父亲为官时清廉, 但家中人脉单薄, 没有老人要赡养, 只有她跟哥哥两个孩子。
早些也有门客, 但其中许多都中了举人、进士。
平时节礼、拜访来时送礼不少。
她母亲会经营,家里田庄铺子进项都是有的。
褚萱出嫁的时候,除了那些家生子陪嫁外, 父亲还给她买了些人。家中田庄、铺子,分了她许多。
她有自己的人可以用, 到时候若真跟姜家有个矛盾, 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找不到人护着自己的。
只不过他们两家是有婚书在的, 虽然不算礼成, 但她已经在姜家住下了, 就也算是姜家的人。
褚萱目前最大的打算就是救出父母, 再就是离开姜家, 和离也好,休妻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