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光脸黑了,他想要的才不是兵器。
“我想要的,我自己会去拿。”裴淮光不看他,翻身上马,“走!”
马蹄阵阵,尘土飞扬,这样的动静,那伙被飞虫和狼群折磨得苦不堪言的黑衣人不是没注意到。
可为了自保,信号弹也被丢了出去,只炸死了一两匹狼,他们现在人手不多,且大多负伤,自是无法与之后可能要面对的卫兵战斗。
“走!”
黑衣人头目用刀撑在地上,对着剩下的人勉声下令,其他人没办法,只能咬着牙跟着他往山林里蹿。
飞虫只盘旋在地道附近的那片土地上没有跟来,那群狼却因为受伤死去的同伴被激发出了血性,一直紧跟着他们。
黑衣人们叫苦不迭,但好在没有了飞虫的骚扰,他们身手麻利地上了树,好歹躲过了一劫。
裴晋光他们来到那处地道前,地道大门紧紧闭合,完全看不出曾经吞噬过十二个如花鲜艳的女郎。
裴淮光点燃了个火折子,在一处散发着诡异甜香的土壤前站定,将火折子丢了上去,火焰很快将那阵甜香吞噬,原本狂躁的飞虫也很快散开了。
还有零星几只潜伏在草丛中的狼看见少年阴骘暗沉的眼睛,喉咙里低低呜了一声,再顾不得给同伴报仇,撒丫子跑了。
周边掉落许多飞虫、狼的尸体,其中不失有人的血迹。
裴晋光凝眉,弯腰拭去地道大门上盖着的泥土,底下露出的泥面仍旧平整,像是天衣无缝,根本找不到破门的契机。
裴淮光回忆着之前的场景,在地道入口的右前方位上立着一个不起眼的土堆。
他踹了一脚,土堆摇晃一下,却没散。
裴晋光眼神一冷,走上前去用剑拨了拨那个土堆,拂开上面压着的黄土,下面赫然有着一个小小的机关。
看样子需要放特定的信物上去,地道才会打开。
“雪山上的兔子都会打好几个洞,有时候循着一条路找下去,只能找到几颗石头。”裴淮光抱着手站在一边,长刀粗狂,配上他那张昳丽到几乎可称之为光艳逼人的脸庞,其实有些违和,但少年身上那种不羁的野气太过瞩目,与那把长刀在一起看得久了,也就看出了几分顺眼感。
裴晋光明白他的意思,转头吩咐亲兵几句,百十个来人瞬间四散到周围。
“狡兔三窟,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裴晋光仍在观察那个机关,壁上刻着纹路,他仔细瞧了瞧,依稀像是……牡丹?
牡丹式样繁多,花瓣重重更不知几何,就算开启大门的关键在于牡丹,他们也不能真的恰巧就找到一模一样的牡丹印鉴。
裴晋光皱眉思索间,却见裴淮光面无表情地在地面上撒什么东西。
“二郎,你这是在做什么?”
裴淮光头也不抬:“喂蚂蚁。”
延成细细一条黑线的蚂蚁沿着他撒下的糖粉蜿蜒前行,直至地道大门之前。
工匠手下再巧夺天工的大门机关,也比不上真正天地造物的精妙。
裴晋光眼睛亮了。
·
训练有素的亲兵们悄无声息地顺着地道下去。
那座珠宫贝阙般的水晶宫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惊讶,他们只沉默着,用地宫守卫的鲜血去浇灌这座神秘又邪性的宫殿。
裴淮光手持长刀,走在前面,他不在乎其他人,因此也不会像裴晋光那样必须思虑周全,统领大局。
他只在乎自己看中的猎物被埋在这样又臭又冷的地底,她肯定很害怕。
地宫之中空气并不流通,但裴淮光天生五感过人,他闻到了那阵淡淡幽微的香气。
他放轻了脚步,手里长刀沾血,拐弯处却撞上来一个人。
衣服上绣着芍药花图案,染了血的面容上有一种从未显露过的冷淡狠戾。
裴淮光看着乌静寻手里紧紧握着的金簪,意味深长地扬了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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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撞上人了, 乌静寻下意识绷紧了心神,手上的金簪往前一刺——
却连同金簪,还有那只手, 都被裹在一个更加温热的掌心里。
“昏头了?自己人都刺。”
这话他说得阴阳怪气,才从险境之中脱离的乌静寻有些怔然地抬起眼皮, 最吸引她的自然还是那双琥珀珠一般的眼瞳。
是裴淮光。
心里反应过来是谁,可脑子总是慢半拍,乌静寻于是又想起了躺在医馆药庐时,听到俩兄弟之间的对话。
乌静寻来不及别扭又或者是恼怒,她只紧声道:“小心——”
她身后还跟着追兵呢!
裴淮光牢牢攥紧握住她的那只手,另一只手灵活地将手里的长刀一挥一砍,顷刻间身后那衣着奇怪的追兵就被抹了脖子。
飞溅出来的血落在女郎们的脸庞、裙衫上, 但她们没有尖叫,看着裴淮光三下五除二就将纠缠她们许久的那些巫师给了结了, 俱都忍不住眼里冒了泪,抖抖索索地开始撕扯裙衫, 互相给受伤的人包裹伤处。
那柄长刀饮满了血,裴淮光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就算是事出紧急, 可这成何体统!
她板着脸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对着身后的女郎们解释道:“这是裴家二郎。”
黄梅珠身上脸上也都沾了血, 有些是她们的, 有些是旁人的, 闻言放了心:“是你未来的小叔子,那就好那就好……等等,裴二郎都来了,裴世子定然也一块儿来救你了吧?”
那她们就不必担心了!
乌静寻也探寻地望向裴淮光。
裴淮光本来就爱冷着个脸,这样的下意识正好掩盖了他当下心里泛起的刺痛。
……明明是他先找到她的。
刚刚挥刀杀人救她的, 也是他。
为什么不信他多一些?
看出面前少年的心绪猛然变差,乌静寻不知所以然,低声道:“大家都受了伤,先出去要紧。”
她受伤了?
裴淮光猛地抬眼看她,仔仔细细将人打量一转,在女郎蹙眉的神情中发现她另一只垂下的手,手腕处用一条手帕潦草地裹了裹,许是离得近了,他都能闻到那里传来的淡淡血腥气。
“怎么受伤了?”
乌静寻无法承受这样灼热而执着的视线,轻轻偏过头去。
黄梅珠凑上前去说话,她之前也算和裴二郎见过好几回了,自觉有几分熟稔:“你不知道了吧?这地宫的主人,是个听信巫师谗言的蠢货,绑了我们来要放血,给他,他什么妻子换血……你说说,若不是脑子有疾,怎会信这些?”
这些都是那些巫师在跳大神的时候嘴里嘀嘀咕咕念的,也多亏他们直白地将恶意坦露出来,要不然,也不能激发出女郎们求生的欲望,偷袭了一个巫师,打乱了他们祭祀念咒的顺序,巫师们方寸大乱,跳错了节拍,一个推一个地摔在台上,她们这才有匆匆逃跑的机会。
祭祀、巫术。
裴淮光想到草原上那些神神叨叨的萨满,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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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里的守卫不多,可穿着古怪,嘴里不清不楚念着什么咒语的神棍儿很多,见卫兵们贸然闯入,那些巫者大惊失色,嘴里念叨的是什么,裴晋光不知道,只使了个眼色:“别叫他们轻易死了。”
随便逮了个看起来怕死些的巫者带路,裴晋光看见了一处祭台。
祭台上用鲜血描画了大幅诡异繁密的图案,中央有着一个用琉璃铸造的盆,里面血色粼粼,在四周嵌在墙壁上的夜明珠照耀下,散发着格外不祥的光。
血迹落在祭台上,画出狰狞的模糊轨迹,依稀能看出挣扎打斗的痕迹。
裴晋光眉头皱得更紧了,荣王为了那劳什子的复活之术,真是疯了。
这座地宫很大,裴晋光不知道其他地方是否还存在危险,带着人搜寻了一圈,除了死去的守卫和那几个巫者,整座地宫空旷安静得过分。
荣王没有留下痕迹,或者说,这次的计划中,他根本不会现身。
裴晋光站在原地定了好一会儿,握住剑柄,沉声道:“走吧,先将那些女郎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