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墨言的眼睛发亮,“那它会越来越厉害喽?”
“照理说是的。”
墨淮桑破天荒地露出一瞬惊讶的神色,看向东隅的袖间。
东隅与有荣焉:“所以它若是没有动静,就说明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任何妖诡之气。”
她转向楞在原地的燕将军:“将军只管守好其余的犯人,如此,无论害人者是人是妖,我们都有方式对付。”
燕将军被一连串超出常识的事实连番轰炸,仿佛被五雷轰顶一般,见东隅冲自己说话,只是机械点头。
墨淮桑等着他消化完后回神,伸手去端茶碗,看茶汤上的一层薄脂,顿了顿,转而去取桌面的口供文书。
“还有个巧合的点。”东隅微微蹙眉,“融安县主也是暴毙,数天内接连两起暴亡案,这也太不寻常了吧?”
墨淮桑点头:“融安的尸身在运回封地的路上,就算还没下葬,吴郡王也断然不会让仵作验尸。”
“让他们去吴郡王封地查一下,融安之前是不是有过心疾或者类似症状。”
墨言领命。
墨淮桑看向豁然抬头的燕将军:“听明白了?”
燕将军面上的震惊尚未完全褪去:“少卿的意思是?”
“陈文斌之死不寻常,不排除有妖诡作祟,让你知晓,是为了引起你的重视,若后续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只管找来,我们之前经手过有关鬼和妖的案子。”
燕将军已经完全信服,他站起来恭敬一礼:“是。”
墨淮桑停下敲击桌面的手:“墨言去江湖上打听,有没有跟五瓣梅相关的门派或者武功路数,我们去薛老头那儿翻一翻妖物志,两个方向都要查。”
一锤定音。
隔天一早,燕将军过来辞行后,领着队伍正要出发。
东隅送到驿站门口,瞥了眼燕将军凝重的神色,斟酌道:“您别担心,我们会将此间的事详尽汇报上去,圣人是明君,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定不会责罚的。”
燕将军心头一暖,神色微缓,拱手告辞离去。
东隅经过大厅前门,想起房梁上的五瓣梅凹痕,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还差一点,就能拼出关键一环。
但是怎么都抓不住。
忽然,袖中的小金鞭开始闹腾起来,在袖中叽里咕噜地翻转。
东隅纳闷,唤出小金灵。
只见它蜷成一团悬在空中不住地翻滚,头痛苦地左右摇摆。
东隅感受到它的困惑与挣扎,心急如焚间,她强自镇定下来,默念起清心咒。
渐渐地,小金鞭停止翻转,头也不再摆动,仿佛摆脱了某种困住它的强大精神力。
它高昂起头,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骤然发亮,环视四周,突然朝正北方急速飞去。
“小金灵!”
东隅大叫一声,来不及跟墨淮桑说一声,也跟着追出。
远远看到小金灵飘在半空,弓起鞭身,一双闪光厉眼不住逡巡。
它陡然瞅准一个方位,俯身冲了下去。
东隅没有小金灵的高空视角,只能推测大致方位,待她冲过去,小金灵已经闪现另一处。
她能感应到小金灵在与什么缠斗,可不知为何,她忽然心慌意乱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心发凉,头也开始晕乎乎的,瞬间失去了方向感。
不好,貌似中招了,东隅咬紧下唇,尝到一丝铁锈味,勉力让自己保持清明。
不知是幻术还是妖术,绝对不是寻常的身体中毒。
身体发软,再也无力支撑,东隅倒在杂草丛里。
意识模糊中,她用心灵感应向小金灵发出求救信号。
似乎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传来,停在她的上方。
她费力地想睁开眼,却在下一瞬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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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墨淮桑:你个无良作者,想把小神婆怎么样?
一幕:(摊手)我这是给你制造机会好吗……
第42章 醋而不自知
额头传来冰凉的痛感, 东隅醒了,发现自己正靠在渗着湿气的青石墙壁。
入目昏暗,手底下铺着潮润的干草, 霉腐混着铁锈味直冲上来。
她又在牢里!
仓皇环顾,一盏铁皮油灯挂在走廊尽头, 火光微弱。
偶尔有脚步与呵斥, 铁门开启的刺耳声响,还有受刑之人的惨烈哀嚎。
东隅蜷在墙角,听见自己的心跳, 在狭小的监牢里鼓荡,一下一下,像倒计时的滴漏。
额际发丝被汗水濡湿,冷汗涔涔而下,划过苍白如纸的脸颊。
她怕的不是凶神恶煞的狱卒, 而是……
一阵入骨的寒意蔓延在空气中, 随之而来的, 还让人几欲作呕的恶臭。
走廊尽头光一寸寸地弱了下去,空气里的浮尘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不再四处游走。
东隅紧紧咬住牙关, 手指狠狠攥住身下的稻草, 勉力获取一份勇气和力量,应对栅栏外狞笑的恶鬼。
面上身上皮肉翻飞,关节处露出森森白骨, 最可怖的是那血红双目,仿佛从无间地狱淬炼而成,带着无穷无尽的邪恶。
“咯咯……”
上下牙不受抑制地相互撞击,东隅觉得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只有脑中的惊惧如此真实,她恨不能立即昏过去。
“嗷呜!”
一道矫健的黑影跳到她身前,有如从天而降的神兵。
瘦小身躯弯成一道蓄势待发的弓,暗紫瞳孔缩成一条线,尾巴上的黑毛根根竖起,似一根锋利的狼牙棒,咧开的小嘴里,露出尖锐的獠牙。
“黑包!”
东隅紧紧抱住小玄猫。
寒意褪去,恶鬼渐渐消散。
东隅将头深埋进黑包温暖的怀抱,感受劫后余生的欣喜。
“这……”
端了水盆的墨言,撩开车帘,便见到东隅小娘子牢牢拽着三郎的手抱在怀里,脸还不停蹭着郎君的袍袖。
她额头颊边的汗,在袍袖上留下一道道水渍。
墨言着急地放下水盆,守在东隅身前。
他知道三郎心悦东隅小娘子,也默许她的近身触碰,只是她眼下发着烧,汗出如浆,都渗出衣裳来了,担心三郎一时接受不了,条件反射地甩下面如纸白的小娘子。
哎,东隅小娘子也是可怜。
先前在驿站听到她的大叫“小金灵”,还以为小金鞭又在调皮,却见三郎早已如箭一般冲出。
待他在乱林中找到三郎时,他正抱着东隅小娘子往驿站走去,小娘子的头和手都耷拉着,面容不见一丝血色。
三郎急命众人启程回京,半途中,小娘子发起高热,浑身瑟缩着说胡话。他们只能用冷水打湿帕子,敷在她头上散热。
没想到他出去打个水的功夫,小娘子已经从胡言乱语发展成手脚乱动。
墨言瞥了瞥三郎,他眼睫微垂,面色阴沉得可怕,伸出没有被抱住的右手,递到自己身前。
“……”墨言呆住。
“湿帕子。”低沉的嗓音里有强行压抑的怒气。
墨言手忙脚乱地捞起帕子,拧得不出水,递过去。
墨淮桑小心移动左手,轻柔地将东隅的脑袋扶正,扯过帕子,覆上她的额头。
见三郎没有其他吩咐,墨言赶紧端着水盆退出。
瞎子都看得出三郎早已情根深种,何况他长了眼睛。
马车在宽阔的驿道上疾驰,一如墨淮桑此刻的归心似箭。
眼皮微动,东隅悠悠转醒,这一觉她睡得太舒服了,可能是因为黑包回来了?
她留恋地蹭着怀中玄猫柔软的脖子……
嗯?怎么滑溜溜的?毛呢?
东隅倏然睁大眼睛,顺着怀中的绯色袍袖,看到紧绷而清晰的下颌线,和看不出喜怒的脸色。
“啊!”
她甩开墨淮桑的右臂,连滚带爬扑到车厢角落,颤抖着蜷成一团,神情茫然而慌乱。
老天啊,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最开始她在驿站,追在小金灵后面,感应到小金灵在与别的东西颤抖,接着她浑身乏力,晕倒了。
之后呢?
她被关进牢里,碰到恶鬼,黑包突然出现赶走了恶鬼,她抱着黑包甜甜地睡了过去……
墨淮桑拍了拍袍袖,没理会一旁面色变换不定的小神婆,拿过一旁早已冷却的茶盏,折腾许久,突然口渴得厉害。
东隅怯生生地看向墨淮桑的右臂,被抓得皱皱巴巴,还有些可疑的印子,她不自觉擦了擦嘴角,原来方才她将墨淮桑的手当成了黑包啊。
她顿时心虚气弱:“少……少卿……我方才好像被人攻击……就……就昏过去了……不知道是幻术……还是妖法……总之神志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