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映夏终于意识到自己实在渺小,就连过往的痛苦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短暂的停留过后,他们又一路北上,到达非洲。七月份是“天河之渡”的最佳观赏期,越野车带领他们驰骋在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见证了动物迁徙的残酷和震撼,沈星川甚至教会了她如何使用猎枪。
他似乎很喜欢这项原始的狩猎活动,每当击中羚羊或者疣猪,都会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进而变得更加专注,野心勃勃的想要杀戮更多。
姚映夏总有些悲天悯人的将自己带入到那些无处可逃的动物身上,思考沈星川手中黑洞洞的枪口会不会有朝一日瞄准自己,然后毫不留情的扣动扳机?
一想到自己的身体会裂开一个大洞,鲜血淋漓四处飞溅,姚映夏就由衷的感到害怕。
比起这些残忍的当地特色活动,她更喜欢大草原上的自然景观,每一个日出日落都磅礴壮丽的令人想要落泪。
非洲之行的终点在当地非常著名的一处熔岩湖活火山,滚烫的岩浆昼夜不停的流淌,仿佛是地狱中的场景重现人间。
之后一行人飞抵欧洲,旅程也只剩下了最后二十天。
姚映夏很快明白为什么聂远会将动手地点定在这里。
落地当晚,他们夜游香榭丽舍大街,作为巴黎最繁华的中心地带,这里拥有无数高奢品牌,是非常著名的购物天堂。
从前她只知道沈星川衣着考究,注重细节,吹毛求疵到有些挑剔的地步,这次跟他一起逛街,才发现他有购物狂的潜质。
短短两个小时,他们已经逛了十几家奢牌店,买了数不清衣物佩饰,幸好工作人员能将东西直接送到酒店,否则所有保镖助理加在一起怕是都拿不过来。
大概就是因为沈星川挥金如土太过豪横,已经被一伙人远远盯上。
在路过一处灯光昏暗的窄巷之时,姚映夏突然被人扯了进去,如果不是沈星川一直握着她的手,怕是都无法立即发现。
等他追过去时,才发现巷子里站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花臂正用手肘紧紧勒着姚映夏的脖子,另一只手上的匕首寒光乍现,轻轻在她脸上划了划。
哪怕接触皮肤的地方只是刀背,姚映夏也被吓得噤若寒蝉,她强撑着没有乱动,只是下意识的看向沈星川。
他眼睛里都是冰刃般的寒厉,如果不是姚映夏被劫持,再多人堵在这里他也不怕,此时却只能按兵不动。
其中一个红头发的年轻人冲他说了句法语,姚映夏听不懂,沈星川却知道其中含义,他说的是:“钱包、手表交出来,别浪费时间。”
红毛嚣张的冲他勾了勾手。
沈星川动作利落的解下腕表,连同钱包一起递了过去,并没有说任何废话。
沉甸甸的钱包令红毛脸上浮现出了十分贪婪的神色,打开之后更是满意的舔了舔嘴唇。
大概是因为沈星川非常爽快的缘故,红毛心情很好的挥了挥手,让花臂放开了姚映夏。
她原本以为大战会一触即发,毕竟沈星川从不吃亏,没想到他只是立刻带自己离开了那个巷子,然后在不远处的大树旁站定。
刚刚跟在他们身后的保镖早已察觉到事情不对,假装路过时借机往巷子中看了一眼,在发现姚小姐被劫为人质之后,他们注意到沈先生比了个手势,心下了然的守在一旁,直到两个
人都安全出来,才走入巷子之中。
很快姚映夏就听见了一阵非常恐怖的惨叫和打斗声,十分钟后,四名保镖终于鱼贯而出,将钱包和手表物归原主:“不好意思沈先生,我们之后会加强防范。”
让雇主陷入危险之中,实在是他们的失职。
幸好沈星川并没有过多计较,只说了句“下不为例”。
接下来的短短三天时间,他们又被抢了一次手机、偷了一次钱包,幸好沈星川带来了充足人手,发现的也还算及时,手机和钱包最终都安然无恙的拿了回来。
不过沈星川切实感受到当地的治安实在糟糕,明明去年他来法国出差时还没有这么严重,难道是因为姚映夏在他身边的缘故,连混混都觉得他看起来很好欺负?
总之沈星川并没有将这些意外状况放在心上,他又不是当地市长,直到某天他们回到酒店,发现所有人放在保险箱中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包括护照和签证。
这可是当地最好的酒店之一,一向以奢华、安全、服务周到闻名。哪怕酒店经理在第一时间帮他们报警、调取了相关时段的监控、排查了可疑人员,最终也还是一无所获。
沈星川终于意识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行动,毕竟普通的小毛贼可不敢来这种严格控制进出、每层都有安保巡逻、监控没有死角的高级酒店,更不会拿走那些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的证件。
沈星川开始迅速思考,自己在法国有哪些仇家,对方又究竟想做些什么。
能让沈星川稍微有些印象的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人,他拿出手机,立即派人去查对方的现状。
原本他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下又要再耽搁不少时间。
沈星川一向对来自身边的危险十分警觉,当机立断的联系到附近一家安保公司,雇佣了更多人手,并且取消了后续的一切行程。
姚映夏得知他的安排之后,竭尽全力的控制表情,才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内里却早已心急如焚。
她并不知道聂远计划中的动手地点究竟在哪儿,如果不是巴黎,沈星川已经准备立即回国,后续的一切计划都要作废。如果就在这里,接二连三的事态已经引起了沈星川的高度警觉,形势会变得非常不利。
倘若这次计划失败,下次她还会有这样天时地利人和的机会吗?自己又还要虚与委蛇的在沈星川身边蹉跎多久?
姚映夏知道自己是在思考一个无解的难题,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深陷其中。
直到沈星川将她的思绪拖了回来,搂住她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先去补□□件。”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领事馆,提交完相关资料之后,沈星川派去调查的人已经发来了报告。
已知过去跟他有交集的几位在法国当地的“老朋友”,一人今年身故,一人去年移民,还有一个得了帕金森,住进了养老院。
这些人不可能再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沈星川很少有这样被人算计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以至于他周身都笼罩着一股非常明显的低气压,直到姚映夏轻声建议:“我们先去吃饭好不好?”
沈星川终于松口:“走吧。”
再怎么想尽快解开这个谜团,他也不能饿着姚映夏。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他们就近找了家餐厅吃了些东西,之后径直回到酒店。
夜幕降临,窗外繁华的街道上依旧流淌着纸醉金迷的味道,徒留沈星川兀自陷入愤懑的情绪之中。
明明他已经十分用心的准备这次旅行,前半程也如预想中的一样非常顺利,偏偏就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一波三折。
沈星川为给姚映夏带来这样糟糕的体验而感到恼怒,就连她邀请自己一起洗澡都提不起兴致。
在姚映夏独自进入浴室之后,沈星川走到窗边,看向五百米外的巴黎地标性建筑——矗立于戴高乐广场中央的凯旋门。
熟悉的视角突然令他想起十年之前的事。
那时沈星川刚满二十岁,还在隔壁的英国念书,放暑假后他没有回国,而是邀请了即将升入初中的小外甥过来度假。
他们玩遍了整个欧洲,也曾住过这家酒店,沈星川还给年幼的小外甥讲述了关于凯旋门的典故。
如今他终于记起,沈清源就在几百公里外的瑞士念书,就读的还是爱因斯坦的母校,并且在去年春天毕业了。
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会跟他反目成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姚映夏。哪怕沈星川并不觉得自己如何苛待了他。
姐姐彻底疯掉之后,她名下公司的控制权虽然交递给了自己,可每一年的全部利润都有按时打到小外甥的卡上。自己做的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是逼他出国念书。
如果事情真是小外甥做的,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抽丝剥茧的过程非常有趣,这个问题也过于简单,沈星川很快就得出了结论:小外甥是想让他滞留巴黎,然后伺机带走姚映夏。
沈星川转过身来,若有所思的盯着浴室方向看了一会儿,倘若上述的假设通通成立,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沈清源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个人意志,还是一场里应外合彻彻底底的背叛?
结合姚映夏最近的反常行为来看,他更倾向于后者。
可姚映夏的手机时刻处在监控之中,如果她跟小外甥私下联络,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她有其他的通讯工具。
想到这里,沈星川给前台拨了个电话,很快就有人送来了一个信号探测器。他在房间里搜寻一圈,轻松的在床侧缝隙里找到了一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