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停下车,让穿戴完整的徒弟小陈先将后面的车厢门打开。
吱呀一声——
伴随着金属车门的缓缓开启,望向车厢的小陈眼睛徐徐瞪大。
老杨刚刚下车,就听见徒弟突然大叫:“师、师父,一车子的尸体……全都没了!”
隐藏为黑影的小触手们暗戳戳打了个嗝儿:都被我们吃了呀。
姜醒无语闭眼:“……”
她这颗主大脑无法制止触手们强烈的进食欲望,就像无法阻止二哈狗拆家一样,说得再多也是徒劳。
不过有一点令人欣慰,小触手们吃饱了就很乖。
自从姜醒下达隐蔽指令,它们就以为玩起了一二三木偶人的游戏,不说话也不动。
姜醒得以使用隐蔽技能,化作一滩黑影贴在车厢墙壁的内侧。
老杨冲过来看着这稀奇的一幕,赶紧打开防护头盔上的探照灯。
刺眼的光束打来,姜醒悄无声息从车厢的边缘处像流水一样,滴答滴答汇聚下来,蛰伏在地面。
这个技能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诡异,骨头竟然就像化了一样,只是一滩流动的浓黑影子。
她隐藏于黑暗,谁也想不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两个摆渡人久久没有说话,都觉得今晚是邪门了。
片刻小陈回神,像是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跑向驾驶室。
姜醒猜到他的意图,灵活游走跟了过去。
小陈作为一名新上任的摆渡人,始终牢记处理规则,遇见棘手的问题一定要及时上报。
于是他迅速打开通话设备,一时间电流声充斥四周。
这声出来时,姜醒这条浓黑的影子已经默默攀附到小陈的后背,未异化的人类手臂死死扼住他的咽喉。
如果有人能看见这一幕,就会看见一位下半身张扬着触手的诡异女人,充满杀意扼住这个男人的脖颈。
小陈看不见她,只是感觉身体突然重得厉害,连咽喉部位都像是被人狠狠掐住,发不出声音。
救命,要断了。
脖子要断了!
小陈的脸憋得通红,被这股力道挟持咳都咳不出来,连叫救命都做不到。
姜醒想杀了他。
污染物丢失这件事一经上报,必然也会让她惹上麻烦,唯一的方法解释掉这两个摆渡人。
她注视着小陈,眼神冷漠得就像注视着一个死人。
然而她还没动手,老杨突然气冲冲走过来,一肘子搡开了小陈。
老杨上手关闭通讯设备。
姜醒一看,慢条斯理地收回手,又退到旁边。
小陈仿佛从深海中浮游上岸的获救者,捂着终于得救的喉咙,大口大口喘着气。
“师、师父,刚才……”他表情难看得厉害,断断续续想要将刚才的危机告诉老杨。
老杨没觉察他有什么不对,上手一拍他脑袋:“你是不是傻!把这件事汇报上去你是不想干了吗?!”
搞丢了这么多的污染物尸体,上面只要知道这件事,他们两个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小陈被老杨这一巴掌打蒙了,短暂忽视了刚才的危机,嗫喏着回应:“可是规定不是说……”
“规定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老杨一改往日温吞模样变得强势,揪起小陈的领子:“你应该知道这份工作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有了一个可以养家糊口的公职铁饭碗。
意味着他们两个E级的低等公民,可以受到其他低等公民们的注视和羡慕。
在那个异能等级决定一切的城市里,像他们这种出生时就被测定为低等级的异能者,终其一生都抬不起头。
他们这些低等公民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高度爬到最顶部。
而进入下层处理机构当上摆渡人,就是目前低等公民所能爬到的最高位置。
为了这份工作,老杨不知道私下拖了多少关系,赔了多少笑脸,花费了多少钱。
“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在觊觎这个位置,你不是不知道!”
老杨几乎是将小陈拎起来的,一字一句教育道,“你要是还想保住这个工作,今晚发生的事情你给我完完全全烂在肚子里,听明白了吗?!”
小陈渐渐懂了,机械式地点点头。
他满脑子都是老杨师父的嘱托,全然将刚才的扼喉危机抛在了脑后。
老杨揪着小陈来到车厢,嘱咐他干活:“把熄灭的[井]捡起来扔进山谷里,就没人知道丢过尸体。”
反正污染物经过一夜腐蚀也会消失不见,即便第二天有调查官过来进行清点数量,也只是会扫描到这些不受腐蚀的[井]来进行记录。
调查官不会亲自下到山谷里探查,这对老杨和小陈来说就是瞒天过海的好机会。
姜醒藏在车厢门口,多看了老杨一眼,不愧是有经验的人,头脑就是比新上任的摆渡人活泛得多。
这样一来也解除了她的危机。
几分钟后,老杨和小陈将找到的几个芯片全部扔进山谷,两人又在车里等了一会儿,见差不多到可以处理完毕污染物尸体的时间,才调转车头返回。
这一刻很静,荒野中只有车辆行驶的声音。
姜醒躺在车厢顶部,静静注视着天空。
如果有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非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