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望舒默默往被子里蜷缩了一下,却见钟亦箜抬头,笑着看着她。他拿着那把小刀,在空中比划了一下,状似随意的拉起衣袖。衣袖下藏着的道道伤痕、紫青红肿瞬间暴露在空气中,他抛起刀,又轻轻接住,熟练的在手腕上划开口子。
鲜血流淌出来,蜿蜒而下。钟亦箜嘴角含笑,手对着酒杯,眼睁睁的看着血滴落在杯中,染红了一杯清白。
酒杯快满了,他蹙起眉头,端起那两杯酒,走向商望舒。手中的血还在流着,随着他的步伐,一滴滴掉落下来,被他的喜袍温柔的接住,又慢慢渗透出来,掉在地上,炸出一朵朵血花。
钟亦箜半坐在床沿上,笑意盈盈的将酒呈到商望舒唇边,“喝杯酒吧,当年成亲我们都没有喝上合卺酒。”
见商望舒冷冷偏开头,他也没有生气,只是笑着,仰头,将两杯酒一口气饮尽。
……
“少爷。”
门外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进来吧。”
钟亦箜收敛了笑意,端坐起身,让自己的脸庞淹没在黑暗中。
烛光还在闪烁着,一个面生的男子走进房间。
“站那说就行。”他想走近钟亦箜,却被制止。
“这…”男子面露难色,有些迟疑。
钟亦箜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带着命令。
“直接说吧。”
男子低下头,“到时辰了,少爷。”
“知道了,你们下去准备吧。”钟亦箜不耐烦的摆摆手。
“是。”男子弯腰行礼,转身出门。
借着微弱的烛光,男子配剑上熟悉的剑穗映入眼帘,这枚剑穗分明同蒙面人的那枚一样!
“殿下。”来不及多想,钟亦箜突然开口,他的脸淹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走吧。”他朝着商望舒靠来。
“去哪?我不走!”
话音刚落,还没挣扎,商望舒就感觉手上一松,黄金手铐被钟亦箜解开。他拉着商望舒下了床,走到门前,打开门,警惕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回头对商望舒轻声说道。
“殿下,走吧。”
商望舒满腹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去哪?”
“出去。”钟亦箜淡淡的声音响起,眼神却坚定得不容置喙,商望舒只好随他走。
……
钟亦箜在一处墙角下停下,与其他地方的墙不同,这面墙上的小尖刀不知何时已经被去掉。他走到一旁心形花圃里,四处探看了一下,埋头抬出了一个木梯。将木梯架在墙上,他凝视着商望舒,眷念的描绘着她的眉眼,却又很快垂下眼。
他拍着那把木梯,又说了一句,“走吧,月儿。”
商望舒又惊又恐,狐疑的看着钟亦箜,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却见钟亦箜抬起头,眼含泪水,乞求的看着她,他的双唇微启,声音颤抖着,“相信我,月儿,来不及了,快走吧,到宫里去,或者先躲起来。”
他拉着商望舒来到架子前,嘴角勾起一抹怀念的笑,眼中的泪却潸然落下,“像我们小时候逃出去玩一样,你应该还记得怎么爬吧。”
钟亦箜后退一步,给商望舒让出足够的位置。商望舒攥紧拳头,不敢多想,她选择再相信他一次。
“月儿。”刚爬到顶端,正准备往下跳时,钟亦箜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像是含着什么说话似的,也比刚刚更加颤抖了。
“对不起。”一句道歉,飘散在风中。
商望舒没有回话,她从墙上跳了下去,落地声响起,也掩盖了墙内之人重倒在地的声音。
钟亦箜躺在地上,远远的望着花圃。
不知花圃里的花何时才能重新盛开呢?会不会像第一次见的那样明媚,像月儿的笑一般。
他勾起唇角,鲜血却不停溢出,染红了洁白的齿。
好想再看月儿一眼,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头了。鹤顶红果然够烈,烈得他五脏六腑扯着痛。
可他不后悔,他只是不想再看到月儿难过,更不想再背叛她。
……
“白将军!”
商望舒刚从墙角拐出来,就看见白榆带着两路纵队疾驰而来。
“殿下没事吧!”白榆翻下马,冲到商望舒面前,着急的扫视她。
“我没事。”商望舒扯出一抹笑,脸上的肌肉却有些僵硬。
可训练有速的士兵们很快就将王府包围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
在士兵们的簇拥下,商望舒安全的上了马车,刚上马车,她就拽着白榆发问。
“钟家反了,想挟殿下离京,另起新朝。”
握着白榆衣袖的手悄然落下,商望舒满脸不可置信。
“为什么?”
没等白榆回答,她又急匆匆的攥起他的衣袖。
“母皇和皇姊没事吧?”
白榆摇着头,“陛下和大皇女殿下皆无事。”
“这么说,蒙面人是钟家养的私兵。”商望舒突然想起那枚剑穗,攥紧白榆衣袖的手有些发白,她像是在喃喃,眼神直直的望向白榆。
“当时抓我的时候就想将我掳走了,只是没成功。”
“是的,殿下。”白榆反握住她的手,柔软的掌心为她冰凉的手带来一丝温暖。
“皇商,也是他们的人,为了钱,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