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摇了摇头,踱步进了庄子里,去寻容觉。
徐青驰是在酒楼里约的众人来跑马,正逢那时他与容觉也在,便也顺口问了他们一句。
容觉一口答应下来,他则是推辞了徐青驰的好意。只是今日有事须得找容觉商议,才又寻来。
谢玄奚进了庄子里,容觉一眼便望见他,从人堆里挤出来后大步流星地朝他走过来:“不是说不来?”
谢玄奚淡声:“有事寻你。”
容觉了然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他说完,又道,“你方才进来,有没有见着一个穿黄裙的姑娘?”
谢玄奚微微笑了一笑:“见着了。”
容觉指了指身后聚在一块儿的一众年轻郎君:“他们一直在吵,到底谁是那姑娘,你是没看见,那姑娘马骑得可真快,只可惜隔得太远,没人看清她长什么模样……什么,你见着了?哪家姑娘啊?是哪位将门虎女?”
似有所感般,谢玄奚转过头,看见已经换了雪青色长裙的崔宝音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
她这时候看起来又像一个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小郡主了,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在一盏茶的时间前,还因为被马摔在了地上,气鼓鼓地指着马鼻子威胁要把它大卸八块炖汤喝。
他眉眼间笑意更深,回过头来与容觉道:“是琼阳郡主。”
容觉:“……”
容觉:“?”
虽然他的确听说过小郡主会骑马这事,但同时他还听说了另一件事:摄政王从小为女儿延请各路名师,从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到骑射十八般武艺,总之是应有尽有一应俱全。
两件事放在一起,谁不会觉得小郡主只是随便学学?谁能想到小郡主骑术这么高超?
“她骑马这么厉害?”
谢玄奚含笑:“嗯。”
******
崔宝音和贺初窈回到裴信姝身边,看见她忧切的神情,扯过衣袖蒙住半张脸,不好意思地道:“我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她说完,声音低低地问:“你怎么拦住他们的?”
裴信姝抿唇笑了笑:“那些人里好几个酸儒书生,我随便让丫鬟过去问了首诗里的典故,他们便因为意见不同吵了起来,等再想追出去看你时已经晚了。”
崔宝音也跟着笑起来。
真是群笨蛋。
贺初窈将她送回来,便去和枣红马一块儿玩了。
崔宝音现在是看一眼枣红马就觉得屁股隐隐作痛,她索性不去看,低头捻了块糕点喂进嘴里,刚吃到一半,抬眼便望见谢玄奚和一个年轻郎君在说话,她眯了眯眼,认出来那人是容觉,两人不知说到什么,俱笑得开怀。
崔宝音心里忽然生出好浓重的危机感。
他们不会是在说她先前在外头摔得屁股开花的事吧!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又坐回去,眼巴巴地看着裴信姝。
“怎么啦?”裴信姝眨了眨眼,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崔宝音摇头,给她指了指谢玄奚所在的方向,小声问她:“谢玄奚也看到我在外面摔倒了,你说他会不会和你表哥说啊!”
裴信姝笑了笑:“怎么会?”
她虽然实在不喜欢谢玄奚,但谢玄奚看起来倒也不是道德素质那么低下的人。
她想了想,又道:“你要是实在担心,那我陪你过去问问?”
崔宝音用力点了点头。
裴信姝带着她去到容觉身边,笑意吟吟地唤了声表哥。
容觉挑眉笑道:“我还在想要去哪儿找你,你怎么过来了?”他问完,又看向崔宝音,语气熟稔地和她打招呼,“小郡主也来了。”
他说着,又很隐晦地去看面前矜贵的小郡主。
她是那种,绣花软缎鞋面上溅了一点泥星都要发脾气的人。容觉实在很难想象,这么矜贵的小公主,居然不嫌骑马是门又脏又累的活计吗?
他眼神隐晦,然而崔宝音本就格外注意他和谢玄奚,被他这么看了一眼,几乎是立时她就感受到了。她抿着唇,像只快要炸毛的小猫。
裴信姝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问出她所关心的问题:“表哥方才和谢大人在说什么呢?”
容觉笑着道:“没什么,”他隐去不适合说给她们听的内容,挑出重点,“此前我都不知道小郡主骑术这样好,您真是真人不露相。”
他语气实在诚恳,神情更是真挚,崔宝音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话里有话,但她的目光仔细在他脸上逡巡过一圈后,她也迷茫起来,不能确定他到底是真心赞叹还是假意挖苦了。
她苦恼的看向谢玄奚,索性将他拉到一边,用凶巴巴的语气质问他:“你有没有跟他说我从马上摔下来的事?”
她仰着脸,眉如远山,目若春水,因为生气羞赧的缘故,面上浮着一层薄红,更添了几分生动与鲜活。
像青花瓷缸养着的小红鲤,又像立在树梢用喙梳理着羽毛的漂亮小鸟。
谢玄奚向来不喜欢这些美丽却脆弱的事物。
但是在这一瞬间,他想,他好像终于有些懂得母亲照料家中那只小狸奴时,那种柔软的心情。
谢玄奚很温和地笑:“没有。”
崔宝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真的没有?”她摆了摆手,一副很大方的样子,“那我勉强相信你吧。”
她又说:“不过你谁都不能说噢!就当是……就当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第33章
谢玄奚点了点头。
没有提醒她在场的除了她们之外,还有他的车夫和贺初窈。
他怕崔宝音恼羞成怒。
况且,面前的少女已经够生气了。
得到谢玄奚肯定的回答后,崔宝音放松下来,唇角微弯,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转身去拉裴信姝:“走吧?”
裴信姝点了点头,又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崔宝音朝她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担心的问题应该没有发生。
目送她们走远,谢玄奚方垂下眼与容觉说起自己今日来所为之事:“上回你说得了一方老坑端砚,”他顿了顿,看见容觉警惕的神情,微微笑了一笑,“……不是要请你割爱的意思,只是我想送一位长辈,所以来问问你,那方老坑端砚是从何得来?”
“你早说啊,”容觉“啧”了一声,“那端砚是我从一个不识货的老头手里收来的,也是运气使然。你既要送长辈的话,今日回去我便让人送到你府上。”
谢玄奚推辞:“那怎么好?”
“有什么不好的。”容觉摇开折扇,“再好的砚台,放我这儿也是暴殄天物。你要想送人,拿去便是。”
若谢玄奚自己想要,他拿乔一番,也是会送给他的。
左右他也不是什么文人骚客,石砚玉砚什么的,在他这儿都没区别。倒不如给了谢玄奚,让他拿去做人情,也算有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