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夏安之嘴里的压缩饼干,嚼着突然就有点不太香了。
她开始觉得更加可悲。
林一语没察觉她的情绪变化,继续道:“后来,我在森林深处遇见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他带着一个乖巧的小男孩,就是冰棺里那个。”
“我亲眼目睹男人把小男孩推向一只螳螂变异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变异者。它有我身体的三倍大小,它看着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跑开,拖着小男孩的脚踝往嘴里送。”
夏安之:“实力悬殊,你救不下他的。”
林一语用蛙掌捂住嘴巴:“可我连试都不敢试……我躲在灌木丛后,听完整个过程。”
“出去时,小男孩只剩下半个身子,我精神失了常,拿手把地上的血液往小男孩身上堆。可这时候,那个中年男人回来了……”
“他杀了你。”夏安之笃定。
“是啊,活活打得只剩一口气。”自嘲大笑。
“然后,你遇见了黑雾女士?”
“是啊,她把我送上树枝,和我说,变成鬼怪执念还有被打成种子再生的机会,待在那里等死,只会变成不人不鬼的鬼怪寄生体。”
“她和你讲了,怎么才能变成鬼怪执念?”
“讲了,她让我回忆印象最深的事,让我回忆可惜的事,怨恨的人。”林一语呼出口气。
夏安之嗓子更加干疼:“你当时满脑子只记得没能救下小男孩了。”
“嗯,可我不傻,我知道没了大半个身子的小孩救不活的。”林一语苦涩地笑。
“所以,你想要香烛,你想引来小男孩的魂魄,亲口和他说歉意。”夏安之呼吸沉重起来。
林一语毫不避讳地点头。
夏安之追问:“那魔方呢?是黑雾女士临走前给你的?”
林一语再次点头:“她见我成功化成鬼怪执念时,留给我的。”
“她有没有多说别的?”
“没……只说等她找回遗体,她会来拿。”
夏安之思考后,又问:“当时的黑雾女士下半身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怀疑黑雾女士的下半身也不是人。
林一语缓缓垂眸,迎上夏安之的视线:“我记不太清了,但看着不太像人,她……看起来很奇怪?”
“奇怪?”夏安之捕捉到关键词,“怎么个奇怪的法子?”
林一语吞咽口水,后怕地说:“她的下半身很壮实。”
“壮实到哪种程度?”疑问。
“她的上半身骨架比我还要纤瘦,像刚成年没两三年的小姑娘,”林一语:“可她的下半身足足比上半身大了十几倍!”
“是人类的腿吗?还是……蛇尾巴?”猜测。
林一语猛然直起身,正儿八经道:“不是人类的腿。”
“那是什么?”夏安之问。
“……”林一语怔怔,“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夏安之抿唇,“话说一半要被敲栗子的。”
“你现在够不到我的额头。”颇为洋洋得意。
夏安之轻嗤:“把你放倒就能碰到了。”
她对林一语有绝对的力量压制。
林一语憋口气,收敛了些:“不讲武德。”
夏安之没反驳,提醒:“那就老老实实先说着听听看。”
“哦,好。”林一语调整坐姿,声情并茂道:“那黑雾女士的下半身,是条鱼尾巴!!”
鬼怪女孩手舞足蹈地比划。
机械科技魔方,高科技庄园书房,智能玫瑰园,还有半人半鱼尾巴的黑雾女士……
好熟悉,似乎在哪听过、见过。
夏安之头皮发麻,耳后的光脑突然发烫,随之而来的是针扎一样的、密密麻麻地痛感。
为什么光脑这时候又开始异样?
夏安之耳鸣不止,她听不清林一语说什么,只从口型判断出鬼怪女孩是在持续感慨。
一切的一切,都在往黑雾女士身上引,一切的一切,都在让她前往玫瑰园。
夏安之调整呼吸,进行心理暗示逼自己打起精神,压下身体不适。
她咽下最后一口压缩饼干,不说话了。
夏安之怀疑,红皇后隐瞒了什么。
这场游戏愈发的不对劲了。
她的后背开始发凉,满脑子都是进入游戏前红皇后所说的“请活着回来”。
混乱且似曾相识的记忆,同当下重叠。
夏安之平复好心情时,光脑不再灼热。
林一语描述完,重新歪上冰冷冷地石壁,变得安静许多。
太过痛苦,会记忆混乱,会选择性的忘记什么的。
夏安之心尖一颤,莫名觉得她的记忆比她想象中,还要不对劲。
她的所有记忆,像提前设定好的,太过于不容易找到漏洞。
看来,还得破开灰蓝魔方的谜题,需要和黑雾女士再好好谈谈。
她拆开第二包压缩饼干,一边吃着思索,一边领着林一语朝玫瑰园走去。
灰暗的天幕下,乌鸦朝庄园飞,她和林一语往反方向匀速移动。
偶尔,又从头顶飞快略过一大群没有眼珠又叼着腐烂臭肉的乌鸦,乌鸦顷过,天色似是亮了两分。
小路上,两个生命体路过无数残肢烂肉,光线里,她们面对露出土地的玫瑰园,身后空余两道剪影。
第15章 蛇纹玫瑰岛(十五)
一阵风过,地上的尘土砖石变成沙砾,黑色的雾气化作罡风,惊涛骇浪般冲散玫瑰园。
夏安之环视一圈,视野里出现成千上万具白骨,耳边涌入的冤魂哀嚎厉啸已震耳欲聋。
粗略估计,若是玫瑰园曾有三万朵长了蛇头的蛇鳞纹玫瑰,此时就有三万具森森白骨。
蛇鳞纹玫瑰生于白骨,服以血肉经脉,怪不得开得那样红艳艳。
夏安之心头一磕,抬手掷出腰间的机械葫芦,硬生生撞出一条盈溢着灰白雾气的道路,她领着林一语从岸边走下去,再跳进洞口。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地下的世界同上一次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机械葫芦在黑乎乎的洞穴内发散出蓝色的光芒,被夏安之掘过的地从黄色变成灰黑色,坑坑洼洼的表层中,那半具白骨消失不见。
小路入口处被撞成冰棺的形状,一扇印刻着千姿百态鬼怪执念的黑色拱门,不偏不倚地横在小路中间,弥漫起宛若冰冻室的低温。
“他们在门后吗?”林一语声线打颤,恨不得紧贴上夏安之的后背,以便更好获取安全感。
“大概率在。”夏安之面色如常地立在拱门前,她一手往门上砸机械葫芦,一手往门上挥拳。密密麻麻地黑色雾气袭上她的手臂,又被凝聚到她的拳头上,被迫成为她的助力。
两三米高的拱门颜色逐渐变得浅淡,拳风力道卷起的风浪将林一语震翻在地。
砰——
林一语后背贴上土地的那一秒,拱门被硬生生打得发灰。
夏安之直起结了冰锥的身子,拿短刀划破右手指腹,红色的血液抹在机械葫芦口。
下一瞬,悬浮在面前的机械葫芦,蓝光和太阳光一样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