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之从开始发黑的地面上,拾起连风也吹不起书页的半本书籍,拿下放在葫芦开口塞附近的手。
算了,看了也记不起来的。
夏安之摸摸书封上粘连的尘土,把书压到后腰葫芦旁。
她想,有时候,死和不死,是分不出好坏高低的。
她拍拍葫芦,于是,转身朝小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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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里,小城寂静的诡异。
夏安之扫过五米高的砖石城墙,目光落在和城墙差不多高的两面红门上。
红门红的发黑,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她走近了,才发现两面间隔三米的门上并不是颜料,而是凝固的血。
“这里经常出现鬼怪伤人事件吗?”夏安之问。
“避免不了的嘛。”林一语:“物资稀少,人总得出去找物资,可城里又不只有人类需要物资。”
这个时间点,紧闭着的门应该是通往人城,大开着的门应该是通往鬼城。
夏安之辨别着往鬼城走,“你的意思是,城里除了人类,除了鬼、怪执念,还存活其他生命体?”
林一语笑出声:“一看你就是没见过真正的废土变异生物,等下你可别被吓破胆。”
语气傲然,情绪转变很快。
典型的执念不稳,自我意识薄弱。
夏安之敲敲葫芦,开启静音模式不多说。
她穿过城门,看到一个她从未见到过的新世界。
鬼城灯火通明,四处飘着的鬼怪身上,拉扯出一条又细又长的黑色丝线,丝线的那一头,牵着一个拿了蛇鳞纹红玫瑰的“怪物”。
那些怪物和无脸怪物长得不太一样,有的有面皮,有的没有面皮,但无一例外的都是由尸块拼接而成。
怪物像真正的活人一样,很短暂的看了一眼夏安之,便继续坐在墙皮脱落的茶馆里拿杯子喝水、下棋,谈笑风生。
他们和在城外时的模样格外不同。
“呱,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黏腻的男声响在背后。
夏安之抬腿回踢,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身的粘液。
颜色发红,闻起来酸涩,一动就拉丝。
她侧身,望见被她踢飞的是……一只浑身发红的青蛙?
还是横竖都有两个她那么宽的、像水球一样从地面上反复弹起,喷出红色粘液的青蛙。
活物,有实体,不是鬼怪执念,是单纯的变异者。
夏安之下了定义,无奈地看身上的粘液。
得了,报废一件作战服。
“小姑娘劲儿还挺大。”红色的青蛙从地面上又弹起几次,落在她身前,“踢得很好,下次不许再踢了。不然……”
“我要告诉我爸爸!让他扣你的工资!”
“……什么工资?”夏安之:“有话好商量,别拿工资开玩笑。”
“不然把你爸爸叫过来,我亲自和他谈?”
夏安之下意识说完,反应过来她已经不在联邦星际了,她在废土没工作。
她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在废土连一只青蛙都能动前打工人的工资。
她和红色青蛙对视一分钟,他吧唧几下嘴,说:“那个……我爸爸去玫瑰园了,有事儿你得去玫瑰园。对了,最近来做工的人有点多,你是哪个厂牌的?编号多少?我怎么好像没有见过……你?”
夏安之不等他说完,闪身跑进一条小巷。
她望见巷子尽头有一汪波光粼粼的水潭。
作战服上的黏腻谁爱受谁去受吧,她不奉陪了。
夏安之跑到巷子尽头,拿着水潭周边的东西缓慢地往水潭里面搅动。
水清澈见底,不具腐蚀性,没有变异者和鬼怪执念应声而来。
夏安之呼出口气,走进水潭。
“开启自动清理模式。”她摸光脑,没反应。
夏安之:“……”
得,没有智能光脑控制作战服,连最基本的清理都得亲自上手。
她捧起潭水,仔细地清理。
“还好作战服材质特殊,不会渗透。”
她喘出口气,检查几遍机械葫芦与粒子枪,确认无误后拔腿朝岸边走去。
游戏没有给出定位指示,也没有给出怪物信息板,一切都得自食其力。
夏安之抓一把头发,站在岸边止不住的肚子咕咕叫。
从开始执行联邦废弃居民楼的鬼怪执念清理任务,一直到现在,她一天多的时间,连一口营养液都没喝上。
胸腔极短暂的供血不足不太好受,陌生地方的潭水不能乱喝,水里万一有鱼可能是冒着腐臭味的变异鱼,可又没有废土货币与物资。
夏安之喘了会儿气,等作战服半干,往来时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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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巷子的另一端早已支起一个接一个的小桌子。
桌子上琳琅满目,吃穿用度到稀奇小玩意儿应有尽有。
扎在鬼城内最中间位置上的红色帐篷是最大的,足足有其他帐篷的四五倍大小。
帐篷里,一只红色青蛙躺在竹木摇椅上,他上下拍打蛙掌,一边摇木牌,一边哼歌,“玫瑰玫瑰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他唱得很准,字字破音。
手中白底红字,足有半人高的木牌被他当成扇子晃着扇风。
夏安之打量几秒木牌上的字,挑了下眉。
“瓜子、饮料、八宝粥哦,”红色青蛙:“有啥需要这边拿,钱放那边钱袋里。”
他用蛙掌勾了勾摇椅边上的麻袋。
夏安之问:“你这儿招工?”
她指指写着“招工”二字的木牌。
红色青蛙闭着眼:“对,招工。不过我这儿只招人类,鬼怪、变异者左转不送。”
鬼城里只招人类做工,不多见。
“工钱多吗?”夏安之问。
“怎么不算多呢?”红色青蛙冷哼:“你问这个就是瞧不起我,谁不知道,我在鬼城天天拿麻袋收钱啊?”
怎么好像阴阳怪气的?
“你要想当摘花匠,先把承诺书写了。”
红色青蛙嘴巴动很快,“事先说好,一朵玫瑰换八个新币,二十朵玫瑰换一把瓜子。”
一把“瓜子”大概二十粒,方便携带却并不充饥,铁罐子比“瓜子”大上不少,应该更充饥。
夏安之仔细审视长桌上她没有见过的各种物资,东西稀奇古怪,实在特别。
红色青蛙从躺椅上站起,“你这人怎么还磨磨唧唧的?要当摘花匠就快写承诺书,字写好看点,不许连……”
他低头转了一圈,和夏安之对视。
“啊——”
他惊呼后退,撞翻竹木躺椅跌坐到地面。
夏安之问:“不要连什么?”
红色青蛙胡乱摆手,指指白色肚皮上一个不大却红得显眼的鞋印,“我、我告诉你!虽说我们鬼城民风淳朴,从不打打杀杀,从不见血也不去吓人,但你要是执意逮着我揍的话,我可是、可是会还手的!”
什么玩意儿?又一个地主家的傻孩子?
“你对我误解太深,我只是想来应聘。”夏安之说。
“你?”红色青蛙眼睛瞪大,“应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