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原本就不能怪张潜,要怪只能怪李都尉自己。
赵静柔无端赖上张潜,张潜也不想的吧。
亏她还问张潜要不要娶赵静柔。
“是,可臣杀了赵娘子的心上人不假。”张潜轻笑了了声,边垂头看着喜盛。
她此时跪坐在榻上,虽然直着腰板,可仍旧没有他高。
烛火扑朔,打在了喜盛的额顶上,将她两道羽毛一般的长睫映在了脸上,留下抹阴影,掩住了其神色。
喜盛并没注意到顶上那道目光,正逐渐褪去阴翳,对着张潜手上的伤,她抽出了袖中的绣帕,擦了擦那伤口周边的血迹。
为张潜清理了伤口后,喜盛低了下头,把衣襟上别着的荷包取了下来,从中翻出了一瓶金疮药。
她自小体弱,荷包里总会揣些急救的药丸或者伤药。
如今倒正好派上用场。
“大人疼吗?”她先将那药粉覆到了张潜手背上,忽的抬头看着张潜。
这一抬头,正巧对上张潜那双眸子。
张潜眼型较长,眼头尖。
原本该是双桃花眼的眼睛,眼尾却微微下垂,平白给他这张原本看着就不好接近的脸再添了几分冷感。
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瞳孔便更让人觉得凶巴巴的了。
可就是这双眼,眼底的柔色愈浓,此时正在她面前泛着水光,像只…
像只乖巧听话的大狗。
“大人。”喜盛也说不上是怎么了,粉唇微微抿了抿,想遮盖自己的笑意。
“嗯…”张潜被她唤回了神,忙收起那道早已逾越君臣之谊的目光:“不…不疼。”
大概是因为紧张,张潜的话有些磕绊,喜盛也没有回他,小心翼翼的将张潜的伤口处理好,便用绣帕将他的手包扎起来。
张潜的手很大,喜盛将帕子这成了长条,将将把他的手环过来一圈,最后在他手心打了个蝴蝶扣。
“好啦。”喜盛满意的看着那蝴蝶结,朝张潜眨了下眼,好像等着张潜表扬似的。
“谢公主。”张潜早已收了那神色,看着手心那个蝴蝶扣,声音有些冷。
君臣的忌讳,便犹如杀手与主人,裴昀曾告诫过他,不可纠结于儿女情长。
可待眼前这个豆蔻年华的小公主,张潜却总有种奇怪的情感。
这情感,越是收敛,便越是浓烈。
他知道不该再纵容。
“待查明公主被刺杀之事后,臣会自请离开公主府。”张潜收回了手,转瞬换上了那张冷面。
…
张潜翻脸比翻书还快,喜盛俨然没料到这话。
“好…”喜盛看着手中装着金疮药的瓶子,将它收回了荷包里。
“臣去部署上京换防之事,公主在此稍坐片刻,会有人送公主回府。”张潜见她应允,便大步迈出了营帐。
喜盛看着那道背影,捏了捏手中荷包上绣着的小猫。
张潜这人她势必要收服,不为别的,就为上辈子他一人替父皇扛起了大虞,这个人便可用。
可父皇那边未必舍得下张潜,张潜他…
他跟着裴昀,年纪轻轻便已官居四品,手底下掌管安佑卫,上京谁人不知?
长此以往,张潜根本不愁有个好前程,可若是跟了她,远走柔然,那这一切就将付诸东流。
她虽不知张潜过往,可却听说过张潜年幼时艰难,能被裴昀救下,便是他几生修来的福分。
这样的人,只要抓住了机会,便一定会奋力一搏。
又怎么会甘心跟着她去那遥远的柔然呢?
良禽择木而栖,一个国家与一个公主,任谁都会选择前者。
可未听到张潜亲口拒绝,喜盛不甘心,还是想试试…
—
晚间的营地已然恢复了安静,士兵们用过饭,便都回了各自的军帐。
“指挥使。”那巡逻的士兵看到张潜,朝他行了个礼。
“将这书信给武昂将军。”张潜颔首,将手中那信件递给了士兵。
武昂是管着上京大营的将军,平日留着一嘴大胡子,瞧着憨厚可亲,实则也是个铁手腕的人。
士兵一听是给武昂的东西,立刻打起了精神,正要走,张潜就把士兵又拦了下来:“赵三娘走了么?”
“回指挥使,还没走。”士兵知道张潜说的是那位素衣的姑娘,指了指方才的大帐。
“通知所有人,下回再放赵家三娘入营,全部夜晚加练。”张潜闻声,便原道返回了接待赵静柔的那座大帐。
晚饭的时辰已过,三个军官早已经走了,帐中只剩赵静柔与菡萏。
天色已晚,菡萏早已劝过赵静柔早些回府,可赵静柔却巍然不动,脸上带着喜盛留下的那道巴掌印,直勾勾的盯着门口。
门前的帐子被风微微撩起,张潜透过那道缝隙便瞧见了赵静柔端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皮相。
张潜觉得有些可笑,伸手撩开了那帘帐,迈进了主帐之中:“赵静柔。”
“指挥使。”赵静柔等了许久,终于见张潜折回,唇边也挽起了一丝笑意。
张潜将赵静柔的笑看进眼里,手中刀已横劈进木案,竖在赵静柔面前。
若是此时那几个军官在此,定能看出张潜那双眼中的寒霜,上前拉开。
张潜原本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赵静柔非完璧之身的事,庆帝有意让张潜为其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