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六公主。”韩镇怀腿脚不便,在原地送了喜盛,便吩咐了几个小厮跟着喜盛。
“公主。”瞧着喜盛过来,张潜朝她伸了伸手。
喜盛抬眼看了眼张潜,没说话,搭上他的手腕一同出了韩府。
“张潜...”
“我想骑马。”喜盛立在韩府门前,看着那辆马车,蹙了蹙眉。
她那张小脸上郁沉沉的,好似不怎么高兴,张潜应了声,抱着她上了马,忍不住发问:“可是韩老将军不愿借兵?”
“不是。”喜盛摇了摇头,将方才韩老将军给她的那封放妻书拿出来,在张潜面前晃了晃:“你觉得这是什么?”
“盟书?”张潜顿了顿。
“放妻书。”知道张潜不会往大姐姐与大姐夫那里想,喜盛无奈的笑了笑。
说好听了是放妻书,其实白纸黑字,明明晃晃写着的席文,就是和离之意。
柔然进犯,大姐夫命丧沙场,尸骨无存,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她才六岁。可
乾清殿上大姐姐声声斥诉,如黄莺泣血,那画面自始至终她都记得无比清晰,那是真真的伤到了心底才有的模样。
天不尽人意,大姐夫去后不就,大姐姐便迎来了母妃薨逝以及韩府的放妻书。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将大姐姐那般绮丽明媚的人折腾成了一句枯瘦如柴的架子,顶着一晚暴雨,远走云渡山,远离了上京这个伤心地。
喜盛虽然深知这一切,可她并不能完全体会到大姐姐是何等绝望。
手中那封放妻书似乎有千斤之重,喜盛并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拿出这书信,说服大姐姐。
“公主为此伤心吗?”张潜也瞧出了她长睫下掩盖的伤感。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大姐姐很爱大姐夫,大姐夫也一样...”
“大姐姐名叫元贞,而大姐夫字明远,他们连名字都注定了相爱的两个人,是战争让他们阴阳两隔。”
喜盛收起了那放妻书,默默看向了天边的满月,云雾罩住一半的月亮,却遮不住夜空之上熠熠生辉的繁星,就像无数为大虞赴死的战士。
而今大虞,明面上安定无恙,可内里早就该一一涤荡。
不若,八年前的悲剧会重新上演,多少如大姐姐大姐夫一样的有情人会阴阳两隔?
心口的激烈的情绪几欲破胸而出,可这一切终究要一步一步来,因此喜盛压抑着它们沉下来,看向了马上的张潜,粉唇轻轻开阖:“止戈,存一,大虞方能永安。”
“张潜,你愿意同我一起吗?”
...
暮色下,她眼中含着些许湿润,坚定不移。
张潜顿了顿,素来冷血的人,心中好像有什么为之翻涌。
他情不自禁的抬了抬手,将喜盛被风撩起的碎发束到了她的耳后,沉声道:“大虞必将永安。”
“公主心之所想,也必将达成。”
“张潜,多谢你。”喜盛望着张潜,那双杏眼忽而弯了弯,并未介意张潜过于亲昵的动作。
张潜的话在无形中仿佛一颗定心丸,让喜盛心中的缓缓平复,此刻她知道,她不会在看错了人。
那谢字太过生疏,张潜向来是受命行事,鲜少被人谢过。
脑海里的思绪有些乱,蓦然间,那张含泪的杏眼再次出现在张潜脑海。
她挽唇对他笑着,眼底的感激与悔恨交叠。
“张潜,我替大虞谢你...”
又是那样亦真亦假的画面,张潜蹙了蹙眉,将喜盛扶到了马车上。
抵达六公主府时已是戌时,庭前的草丛里偶有几声窸窸窣窣的蛐蛐鸣叫声,喜盛从午后便没用饭,原本是携带了晚膳给张潜送去,谁想到一口都没吃就去了韩府,还坐了一回张潜的马。
喜盛此时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下了马眼前便有些发昏,诗音瞧出了不对劲,忙就接住了喜盛:“公主怎么了?”
“饿了。”喜盛摁了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小腹,垮起一张苍白的小脸,幽怨的看了眼张潜:“走了。”
“嗯。”张潜点了点头,与喜盛作别后,便回了偏殿。
“公主...”诗音瞧着喜盛与张潜分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喜盛侧目看了眼诗音脸上的神色。
“奴婢方才就想说,您怎么能与指挥使共乘一匹马呢?”因为是喜盛心腹,诗音也不藏着掖着。
“嗯?”喜盛并没理会诗音的意思,且她一身男儿装扮,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您是金枝玉叶,指挥使他....”诗音也不好直言张潜的身份低微,只觉得张潜实在是与喜盛不匹配。
“他怎么了?”喜盛闻声,两道黛眉也一横。
“皇后娘娘让我看着您,不要与指挥使走的太近,怕...”诗音低声道。
“云守云戒呢?”喜盛没有理会诗音,忽的想起了云守和云戒。
“云戒处置了,云守...”云守来求过情了,只是他们没见。
“死了?”喜盛听着诗音的话,惊了下。
“没有没有,打了二十大板。”虽说那冠摔坏了,可公主府还没有狠毒道那种程度,只是打了二十大板,让云戒去床上躺着去了。
“云守还在梨园跪着,公主可要见见?”诗音看了眼喜盛。
“...”
云守云戒,对于她来说不过可有可无的存在,明日便要启程去云渡山,这两个人她若随手处置了也没什么,可是喜盛却犹豫了片刻:“诗画姑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