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曰鸡鸣,士曰昧旦。
天际尚悬着残月银勾,东肚却已隐隐泛白,城外山岚连绵的轮廓被晨雾虚化,就似乎一幅氲色朦胧的墨画。
床帐隔绝了熹微的晨光,帐内一片昏暗。
许青怡被男人抱在怀中,滚烫的体温弄得她嫌热,迷迷糊糊间蹬了薄被,她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渐渐地,桎梏在身上的力道松开,后脑处一空,枕在脑后的手臂抽开,许青怡不满地“嗯”了声。
紧接着,一只手贴在肩膀处,将她扳正回去。
屋外雷声又起,雨声倏忽间大了,天地间风雨狂乱,梦中她正在躺在一叶轻舟上身体浮浮沉沉,轻舟摇晃间,水浪一拍将她带翻入河。惊恐之感让她猛一蹬腿,霍然睁开眼。
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一只手却猝然攀上她蹬过的月退,许青怡动了动,意识回笼,她感觉光溜溜的像河中的鱼儿一般,意识到不对,她继续蹬着腿。
容回按住她,高挺的鼻子顶着她的月退,默声片刻,他将其从自己肩膀放下。
他抿了抿唇,抱住她,“……不舒服?”
许青怡尚未从这事中完全回神,怔愣片刻,滑腻感让她顿时没了睡意。
“没有不舒服……”
就是一时难以反应,她在话本子中看过隐晦的描述,只是从未想过容回来做这种事。
或许是漆黑不见人影,又或是爱欲上头,这个时候的容回格外大胆。
他的手顺着腰肢往上,温热湿润的气息打在脸侧,是他的唇凑了过来。
许青怡如临大敌,手摸上他的脸颊,然后,推开。
“不许吻我。”
容回动作一僵。
他又起了性子。
许青怡手往下摸,手指停留在他喉结上,感受到那物什的滑动。
她懒懒地躺着,先前容回的叮嘱被忘得干干净净,她又喊:“表哥,我不想动。”
容回俯身吻着,手指滑入她的指缝,“你睡罢,我来。”
天之将晓,欲色浓浓。
许青怡再次睡去时,晨光已经隐隐透过床帐篷。
——
晌午时分,日光穿透床帐,明亮的光芒照在眼皮上,许青怡皱着眉翻了个身。
手臂搭到床的另一侧时,她习惯性摸了摸,空荡荡的。叹息一声,她揉着眼睛拖着酸软的身子坐起身,意识尚未回笼,她干盯着床顶好一瞬才缓缓掀开幔帐。
昨夜,实在太太太太放肆了。
这个容回怕不是想着在迎亲前都难同她见上几面,于是不停地缠着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容回拿着她的衣裳走进来。
许青怡眨着眼,只见他又恢复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周身清冷,唯有靠近之时才能看到眼底那抹温润。
被她直勾勾盯着,容回像被羽毛触及皮肤一般,浑身发痒,不由撇开脸,“……我帮你穿衣裳。”
许青怡怔怔地颔首,随着他抬弄自己,待穿完里衣,就见目光渐渐下滑。
又来。
她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另子只手戳着他的胸口,一脸正色。
“容回,成亲前不许再碰我。”
当初这可是你说的,成亲前该作甚,不该作甚,你心底门清。
容回当即僵住。
许青怡揉着他的脸,“不容拒绝。”
迎亲那日定在了八月十六,宜嫁娶。
接下来一个多月,许青怡谨守规矩,唯有白日时同容回见一见,到了夜里便老老实实回许宅。她破天荒的守礼,叫许蓉摸不着头脑,甚至问了三回是不是又吵架了,许青怡皆摆手说没有。
七月廿三,许青怡和容回在醉澜的雅间相见,她特意将所有的窗子都开了,容回到是不由最角一抽。
从前恨不得日日沾他身上,如今到手了,却开始防着了。
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许青怡凑上去看,信封上赫然写着“容许亲启”,她摸着下巴思忖,能这般写的定是北周那边的信了。
“我们一起看。”
“嗯。”
容回将信件拆开,他身量高,怕她不方便看便坐下来让她靠在肩侧看。
只是这信越看越不对劲。
看完第一张信,容回眉头紧锁。
写这封信的是季南云的二哥、北周齐王季琰,容回的表弟,许青怡的……义兄。
“阿云走后,大表兄和他认你做了义妹,他们想让你从北周出嫁……”
此举是为许青怡好,但北周都城天高海远,一来一回就得花三四个月,路途艰辛。
许青怡咬了咬嘴,这有些难办。
其实她不在意身份如何,但她成婚也想阿云的兄长门见证。
“我看看。”她从容回手中拿过信,手指搓了搓,还有一张信纸。
她抽出来,纸上唯有一列字——
唯玩笑尔,十五当日携礼亲至。
……
光阴似箭,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十六这日。
依据大晋风俗,女子于黄昏出嫁。
许青怡正在房中梳妆,等着新郎官到来,外头鼎沸的人声弄得她心头痒,开始紧张起来。
许家唯剩她和许蓉,不过她们姑侄俩皆交友甚广,故而今日的宾客多是她们的友人。她隔着窗子探头看了眼外面,周杞真、桑榆还有季琰三个人忙活不停,伴着一声“新郎官到门口了!”,众人皆往外瞧去。
许青怡跟着心头一紧,也微微侧了侧脑袋,想提前看看他穿婚服的样子,不过宅门早已堵得水泄不通,除了人头什么也看不到。
“别急啊,往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许蓉强忍着眼中的酸涩,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青怡从镜子中瞥见许蓉不舍的眼神,转过头安慰她,“姑姑,都是在京中,日后我也能同常常在一起,别哭啊。”
“沙子进眼睛了。”
“……”
门外,容回一身大红婚服,满目温情地下马。
不料第一关就被为难了半日。
季琰是个活性子,笑眼眯眯地手臂一抬,靠在门上,逼着容回做了不少催妆诗,催妆诗做完还不松手,换着法子为难。
容回春风得意,任由他
如何为难也是眼含笑意,耐心十足,但到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想冲进去。
天知道,他已然半月未见过她了。
季琰泰山不动,笑眯眯地抬手,“你娘子及笄最爱的一册书是甚?”
穆良朝凑上前,对着容回问:“这当真是你嫡亲的表弟,你们没过节?”
“真的不能再真。”
只是他以新娘子的义兄出现在这,自然得以新娘子为先。
容回想了想在安阳她书柜中的书,答了一本,对了。
季琰笑了笑,松了手,容回当即小跑进去。
女眷那边又是一通为难,只是好在,没人让他喝酒,亏他来前还特意用了醒酒散。
半个时辰后,车轿停在宗亲王府前,他拉着许青怡的手一步步走进正堂。
拜了天地、高堂后,夫妻对拜,二人被送入荡忧堂。
容回掀了大红盖头,二人隔着烛光相望。
她眉眼含笑,盈盈秋水,淡淡春山,容回移不开目光了。
许青怡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别看了,酒端过来了。”
容回这才回过神,接过送来的合卺酒,二人交杯饮酒,这便算礼成了。
“还得应付宾客,他们想灌醉我……”容回这话听起来,好似还有分委屈。
他的那些亲友谁不知他两盏倒?
许青怡看着他,细细打探,“喝过醒酒散了?”
容回埋首在她颈间,轻“嗯”一声。
许青怡推了推他,“去罢。”
多日不曾见她,容回依依不舍地含着她的唇,缠绵悱恻。
她无声轻笑,手掌贴在他胸膛伤疤的位置,轻轻抚摸。
从前梦中都未曾出现的场景,成真了。
松香中混着淡淡的水莲香,将她紧紧包裹,许青怡闭上眸子,满脑子都是弱冠之年的容回一袭白衣站在他面前的模样——
只是话不同了,他说:“许青怡,我心爱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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