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烟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偶尔分出一点注意给尤宜嘉，看她一派闲散地喝茶浅笑，突然就觉得这位道长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劲。
时间就这么安静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尤宜嘉还是没等到她想要的动静。屋子里那个崩溃的人倒是先一步从崩溃中走了出来。
他像是突然长了脑子，整个人看上去都聪明了不少，问尤宜嘉：“姐姐叫什么？”
尤宜嘉没忘记自己现在道长的身份，说：“贫道百岁。”
“好的，百岁姐姐。”安明轩这样唤了一声，然后问：“你要砒.霜，也是想毒死顾十安吗？”
尤宜嘉险些没因为他那一声“百岁姐姐”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去。她努力了好久才忍住，没让自己人设崩塌。
她先是点头，作为对安明轩那个问题的回答。然后盯着他说：“贫道，百岁。”
着重强调了“贫道”两字。
安明轩不知道有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好在是没继续喊那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称呼，而是问：“为什么你要毒死顾十安就是可以的，我不行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咱俩是陌生人啊大哥！
你想要我一个陌生人对你这个陌生人推心置腹，把自己脑子里想的什么都告诉你，可能吗？
我又不是你路边碰到的那个别有用心的谁谁谁。
尤宜嘉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
但他好歹是王府公子，不管有没有实权，尤宜嘉觉得自己还是要在含烟面前装模作样一下的，于是模棱两可地含混道：“我上面有人。”
安明轩嘴唇微动，尤宜嘉心酸地想这炮灰大概还是没能超脱世俗之外，赶在他不解风情地继续追问之前，尤宜嘉深沉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公子还是不要再问了。”
于是安明轩就没再问了，一边点头一边说：“百岁姐……”
尤宜嘉面无表情盯着他。
安明轩立刻改口：“百岁道长说得对。”
尤宜嘉心满意足，继续听隔壁动静。
这一听不得了，狗男主居然要走了！
那可不行，走了她还怎么看戏？
目光一转，落在安明轩身上。
顿了顿，她问：“想看顾十安吃教训吗？”
安明轩立刻点头。
含烟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尤宜嘉说：“你去拖住顾十安，让他别走。怎么拖随你，装傻充愣，又或者撒娇打滚，都随意。”
安明轩犹豫一瞬，点头。
含烟知道自己是拦不住的，生无可恋地把安明轩身上一切可以伤人的东西都拿走了。
下一刻，隔壁屋子有了新动静。
安明轩没装傻，也没充愣，对着赵千凝撒起了娇——可能也不算撒娇，但听起来就是感觉两人关系很好很亲近，还时不时提到竹马最近又给女主做了什么礼物，准备了什么惊喜。
顾十安果然不走了，气急败坏地又开始发癫，呱呱叫得尤宜嘉和含烟听得耳朵疼。
含烟头疼地问尤宜嘉：“这真的可以吗？”
尤宜嘉很有把握地说：“放心，不会打起来的。”
含烟不太放心，但也只能提心吊胆地逼着自己放心。
大约一刻钟过去，隔壁屋子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动静。
随后，顾十安的呱呱叫停下。
含烟：“……”
尤宜嘉在心里无声爆笑，不停告诉自己人设最重要。
第5章 臭鸡蛋
两间屋子之间有墙阻隔，尤宜嘉看不到狗男主的表情，有些可惜。
但她能感觉到，隔壁安静了很久，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任何声音。
含烟吓得问她：“顾十安不会在杀人吧？”
尤宜嘉小声反问：“你小姐的功夫，你不清楚？”
赵千凝是有功夫在身的，而且不弱。
虽然由于狗男主的龙傲天设定，赵千凝打不过他。但只要顾十安动手，赵千凝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是以隔壁一定会响起乱七八糟的打斗声，不可能这么安静。
含烟太过担心，一时没反应过来，经尤宜嘉一提醒，立刻就明白了。
但她还有一点不理解，问：“顾十安为什么半天不说话，也不赶紧走？”
尤宜嘉冷笑。
因为他闷.骚。
这狗东西狗是真的狗，但对赵千凝，也是的的确确有喜欢的成分在的——但尤宜嘉更偏向于那是他庸人自扰的爱恋和自以为是的骚扰。
每次来见赵千凝，顾十安都要盛装打扮，把自己往花蝴蝶的模样装饰——虽然尤宜嘉每次都觉得自己好像隔空看到了一只招摇的扑棱蛾子。
现在在赵千凝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他才不会自己离开，肯定是要看到赵千凝毫不介怀的态度才可以的。
只是显然，他等不到那种结果——这个阶段，顾十安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赵千凝也还未开始对他虚以委蛇，当然不会那么做。
于是他们两人，这个等着那个说没什么，那个等着这个赶紧滚蛋，谁也不愿意当先开口说话的那一个。
隔壁屋子就这样一直安静着，直到下一波异样的声音响起。
顾十安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吼了一声“赵千凝——！”，摔门离开。
尤宜嘉先一步捂上自己耳朵，在心中默数三个数之后，问含烟：“厨房有臭鸡蛋吗？”
含烟迷茫，但老实回答：“有。”
尤宜嘉压住自己嘴角，催她：“快带我过去！”
尤宜嘉拿好臭鸡蛋，匆匆回到赵千凝所在屋子，发现这里的气氛依然还没有缓和过来。
赵千凝一脸尴尬，安明轩满脑袋莫名其妙。
见到尤宜嘉过来，两人表情顷刻间都变得难言。
二人同时开口。
“百岁道长——”
“百岁姐姐——”
不管他们要说什么，尤宜嘉都不打算听了。她抬手打断他们，径自对赵千凝道：“贫道有急事，要先一步离开。明日这个时间，贫道会再过来。小姐可在这段时间里好好考虑贫道的提议。”
说完抬腿便走，一刻都不停留。
·
将军府外，顾十安的马已经被人先一步牵了过来，只是没有看到他人。
尤宜嘉四下巡看，拐进了一条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墙，她爬上去用手撑着看了眼，后面是另一条街道，直通安国皇宫。
心中谋算已定，尤宜嘉回到巷子口，安静地蹲在那里等。
不多时，顾十安从将军府出来，脚步瞧着有些虚浮无力，上马的动作也不自然许多。
尤宜嘉隔空一记臭鸡蛋丢过去。
顾十安立刻朝这边看，手下与此同时冲过来察看。
尤宜嘉不做停留，转身往巷子深处走，然后翻过去。
手下没找到人，回到原处。
二人驱马离开。
另一边，尤宜嘉沿路捡了几颗石子，在皇宫前不远处一家茶水铺点了些吃食，一边吃一边计算时间。
从皇宫往外运泔水的车还有半刻钟到达宫门口，顾十安差不多也是那个时间经过。
就算有了差错，左右也不过几句话的时间。正好。
尤宜嘉招呼店家打包一些东西，揣在自己怀里。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尤宜嘉定睛看着宫门口的方向。
顾十安恰巧在这时过来，泔水车也已经到达宫门口。
尤宜嘉站起身，朝着皇宫反方向，脚步如常地离开。只是在一个瞬间，她转头瞥了一眼，找对方向，在回头的同时不经意将石子用力弹出。
稍纵，身后传来马的嘶鸣声。
尤宜嘉听到顾十安骂了一句“畜牲”。
随后，是如同重物落入水中那样的声音。
尤宜嘉满意地轻笑。
回到客栈，小白已经被小二洗得干干净净，连毛发都被打理得顺滑无比。
尤宜嘉终于能够心无芥蒂地把它抱在怀里。
“白啊。”尤宜嘉一边投喂它，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你知道我今天都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吗？”
小白不知道。
小白配合地“汪”了一声，亲昵地蹭蹭尤宜嘉的手臂。
尤宜嘉长长喟叹一声，没再说话了——小说看得多了，隔墙有耳见得也多了，尤宜嘉不愿意冒那个险。
小白似乎也十分明白它的想法，再一次亲昵地贴了贴尤宜嘉的手臂。
房门突然被敲响，尤宜嘉戒备地问：“谁？”
“我。”是小二的声音，“有位公子说是您的旧相识，要见您。”
尤宜嘉眉峰立刻敛起。
旧相识？
她在这里有个鬼的旧相识。
至于她现在的这个炮灰的原来的身份，从尤宜嘉读取她的记忆判断，也是实打实的孤女，从小就只和小猫小狗亲近，更不会有什么旧相识。
赵千凝不会主动过来，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派府中人过来，那太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