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姐从厨房给孟棠端来两碟子糕点,招呼魏川一起:“你俩先垫垫肚子。”
“谢谢方姐。”说着,她递给魏川一块绿豆糕,“方姐自己做的,尝尝看。”
魏川手上有水,下意识往前勾着脖子张开了嘴。
孟棠一愣:“你自己没手吗?”
“抱歉。”魏川甩了甩手,捏住一块囫囵塞进嘴里,“我在家饭来张口,刚才是习惯使然。”
孟棠见他理直气壮,嘟哝了句:“大少爷。”
绿豆糕下肚,魏川朝方姐竖起大拇指:“高手在民间。”
他家里的阿姨做的也没方姐的好吃。
方姐被他逗得合不拢嘴。
孟棠静静看着,觉得他粉丝给他取名叫“魏甜”也没错,最起码嘴甜,哄得人一愣一愣。
喝尽茶水,孟棠起身,说:“你不是要去前院展厅吗?走吧。”
魏川忙转头跟了上去。
展厅在前院东侧,这些年,来最多的人就是孟遇春。
厅内天光自然,是由斜窗切进,免得直照,损坏木头。
木香沉静,魏川下意识说:“跟你身上的味道好像。”
孟棠脚步一顿,这话听着很别扭。
她清了清嗓子,抬手一指:“这只比例失衡的鸭子,是我八岁时候用樟木刻的。”
魏川看过去,倏地笑出了声:“鸭头比鸭屁股大,憨态可掬,我怎么没瞧出比例失衡。”
孟棠:“……那时候还被爷爷骂了,可我同学很喜欢,我就雕了好多个送了出去。”
那是第一次,有人喜欢她雕的东西,虽然不堪入目。
魏川往前踏过一步,回眸问孟棠:“这笔筒挺好看的,你几岁雕的?”
“13岁,我放书房用了两年,后来有更好的,这个就被爷爷收起来了。”
魏川在这一排流连许久,发现13岁是孟棠作品的分水岭。
因为她15岁那年雕刻的《灵猫扑蝶》已经活灵活现,而17岁的《蝉》更是栩栩如生。
“你这些东西卖吗?”魏川蠢蠢欲动,“我喜欢这只蝉。”
孟棠摇了摇头:“有人出过高价,爷爷一律不卖。”
魏川遗憾道:“千金难买啊。”
孟棠笑了笑。
“我有个疑问啊,老头不让你大学出件,你为什么还答应帮我雕刻告白的物件?”
孟棠失笑:“其实我也没打算收你钱,当时说价格是故意抬高的,哪知道你答应了。”
魏川:“这么说来,你没打算收我钱啊?”
孟棠:“你想得美,收个料子本钱。”
她在学校雕刻物件,跟老爷子的要求并不相悖,当成作业就成。
功利心雕不成活木头,她明白老爷子的意思。
“那你毕业后就回来?”
孟棠点了点头:“回来结婚生子。”
“什么?”魏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孟棠眨了眨眼:“回来结婚生子啊,四年沉淀,我必得让自己的毕业作品一雕成名,按照爷爷的意愿,发扬黄杨木雕的传统手艺,不生孩子,我传给谁?徒弟虽说也可以,但天赋这东西,有基因优势,也看环境造就。”
魏川懵了:“许鹤清怎么办?”
孟棠:“……你问我?”
魏川哭笑不得:“不你自己喜欢人家的?我不问你问谁?”
孟棠:“……那也要人家愿意。”
“敢情他不愿意,你回来随便找个人结婚?”魏川莫名有些生气,“你别是想跟我兄弟玩玩吧?”
孟棠:“什么玩玩,我就是有个好感,我又没想跟他怎么样,谁家父母能接受儿子毕业后跟我回雁清?”
魏川:“其实你可以留在Z市啊,许鹤清以后留在Z市发展,你既然喜欢了,为什么不告白?”
“我爷爷年纪大了。”孟棠瞥他一眼,“离不开这里,我既是孙女又是徒弟,尊师、重道、传艺、香火……都要我来完成。”
魏川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孟棠掌心有点疼,跟魏川聊了许久,口干舌燥。
魏川见她不舒服,让她休息去了。
魏川坐在廊下,被老爷子招呼了声:“小棠的伤怎么样?”
“您关心怎么不去问她?”魏川抬眼回了句。
老爷子瞥他一眼,眼神弧度和孟棠几乎一模一样:“你还挺爱顶嘴,在家没少被抽吧?”
魏川哼了声:“那您可猜错了,我在家无人敢惹。”
气势是足的,心是虚的。
“还是个霸王。”老爷子隔着院里的石桌,不动声色地套话,“家里做什么的?”
魏川百无聊赖道:“一些小生意,现在是大姐和我爸主理集团事务。”
老爷子:“……”
小生意?集团?
“大姐?”老爷子沉吟,“你有几个姐?”
“三个。”
老爷子故作轻蔑:“哦,还重男轻女吗?”
魏川满腹心事,自动忽略了这句,忽然抬了眼:“老头,孟棠毕业真要回来结婚?”
第22章 你喜欢她?
孟遇春悠哉地泡了壶茶,还是魏川送的普洱。
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脾经当令,生茶提神醒脑。
他似不经意地问:“小子,你对我家小棠很关心啊。”
“我俩是朋友,谁家好人毕业就结婚啊,尤其她还是女孩,婚姻是多么重要,你怎么让她那么草率?”
老爷子点了点头,煞有其事地“嗯”了声:“那你觉得她不应该结婚生子?”
“结婚生子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想不想。”魏川语气略冲,“她跟我说的时候,那语气跟今天吃什么一样平常,可见你这老头没少给她灌输‘回家生娃’的想法。”
孟遇春仰头朗声笑道:“结婚生子不重要,你家怎么生了你?”
魏川剑眉一拧,苦口婆心:“我的出生,确实是我妈妈求来的,这个我不反驳。但您把孙女培养得那么好,就是让她嫁人生子的?”
孟遇春沉吟:“你三个姐姐都是做什么的?”
“刚不说了,我大姐在公司做事,以后要接我爸班的,二姐在部队,一年也见不到人影,三姐更别提了,改名换姓当艺人去了。”
“你呢?”
“我打篮球的,以后大概率也会从事相关的事业。”魏川毫无防备,全盘托出。
老爷子颔首:“挺好。”
魏川连忙打岔:“不是,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们不是在说孟棠吗?”
孟遇春说:“她学了艺,侍奉、传承都是应该的,这是她的命,她接受得挺好的,你急什么?”
“我——”魏川一噎,“我,我是怕她跳火坑里了。”
孟遇春啜了口茶:“你怎么就知道她跳火坑了?我老友家孙子就挺喜欢她的,还说生的第一个孩子姓孟。”
魏川提高音量:“……这点就把你迷惑了?好歹活了七十几年,见过大风大浪,怎么这么经不起诱惑?”
孟遇春又是漫不经心的一眼:“人家还说了,可以入赘。”
魏川:“……我、我……”
孟遇春看着他:“怎么?你也可以入赘?”
“我可以什么可以。”魏川觉得胸腔萦绕着一股闷气,“你知不知道孟棠在学校有喜欢的人?”
“嗯,这茶不错。”孟遇春点了点头,“你还挺舍得花钱。”
魏川:“……老头,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发现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孟遇春损他,“退一步说,她结不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
魏川彻底噎住,是啊,孟棠结婚,到底跟他有什么关系?
可孟棠不是喜欢许鹤清嘛,怎么说,跟他也有点关系吧?
“你在这儿坐着吧,我得干活了。”老头喝尽一盏茶,长衫布鞋去了后院。
魏川抓耳挠腮,觉得不能让孟棠被洗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进婚姻这座坟墓呢?
谁家姑娘22岁就结婚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许鹤清拴着她,让她告白。
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说不定许鹤清愿意入赘,或者孟棠留在Z市。
心里塞着事,中午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两碗。
饭后,他跟着孟棠在树荫下休息。
“我改票了,待会儿直接去车站。”
孟棠“哦”了声:“那我就不送了,一路平安。”
“我这次确实是想撮合你和许鹤清的,哪知道……”魏川尴尬地笑了笑。
孟棠摇了摇头:“说明我跟他没缘分。”
“别啊。”魏川说,“你都没告白,怎么知道没有缘分?”
“他又不知道你喜欢他,我觉得你应该主动一点,那日你盲辨木料,说实话,我们三个都看惊了。”
“我就不信他两眼空空。”
“你很优秀,是第二名远远也追不上的优秀,有些事情,没试过你永远不知道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