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读书，这群小鬼头就有反应了，他们天天听爹娘说读书有多好多好，可村里就是没人能去读书。
现在听到他们能读书了，虽然不知道读书到底好不好，反正都高兴的蹦了起来。
“哑、哑丫头，你真的识字？”
王大树惊讶的站了起来，拿着碗的手微微颤抖，既兴奋又不敢相信。
程央央点点头，“嗯，识得一些”。
她原本想谦虚一下，别把和他们的距离拉得太远，可这谦虚倒是给她找事儿了。
“哑丫头，识几个字就想做女先生，你唬谁呢！”王村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要说村里识字的，他也识得几个，可他都不敢轻易说教人家读书，这小姑娘居然敢口出妄言。
程央央没想到村长居然会站出来打击她，她这种义务教学的精神不说值得表扬吧，但至少也不是罪过吧。
“村长您的意思是？”
“俺的意思是，你莫要不懂装懂，误了俺们王家村的孩子！”与其给孩子们期望，到头来学个四不像，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们机会。
“村长怎么知道我不懂？”程央央没想到村长的反应会这么大，即使是个学艺不精，能免费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认字就已经很值得尊敬了，这王村长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反对？
“俺们都是乡下人，从小种地，再说了，你一个女娃娃咋能上学！”
一句“女娃娃不能上学”就把村里的其他人都说服了，他们都跟着点点头，觉得村长说得没错，看来是他们把读书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看到他们的反应，程央央无奈的笑了，他们的无知远超出她的想象，怪不得他们祖祖辈辈都只能待在这个小山村里，被外面的人瞧不起。
“村长，您这是说什么都不信我了？”
“哑丫头，俺们不是不信你，是俺们相信朝廷，朝廷不让女娃娃考功名，你也考不了秀才，俺们可咋信你，你说是不？”
王村长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他虽然不信她读过书，但她毕竟有点钱，书教不了还能给大家发点工钱啊。
秀才？呵呵。
她如果能考功名，就不是考个秀才那么简单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程央央不想和他们争论，“不过每天晚饭后我还是会到三奶奶这里来教书，你们谁愿意来听就来，不愿意就算了”。她这话成了大伙儿心中的一个疙瘩，看着院子里的娃娃们高兴的和她打成一片，大人们开始犹豫了。
种子已经下了，程央央暂时没什么可忙的，看着自家门口那一片土疙瘩地，她总觉得不舒服，她现在在等一场雨，把地浇湿浇软，她才能在这片硬疙瘩地上种点什么。
程央央坐在屋后的阴影下，看着下面的王家村，在想今晚的第一次上课。
她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课本、没有笔墨，甚至连课桌椅都没有，难道要小鬼头们席地而坐，树枝和大地当笔墨吗？
这怎么行！
程央央猛地站起来，什么也来不及准备，直奔城里去了。
她马不停蹄的，一来一回的脚程，且不说费了多少时间了，就是那山路太难走了，等她有了钱，首先就得把路修平整了。
程央央回到村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只剩天边的耀红的余晖，她冲开三奶奶家的院门，看到院子里只有王二娃和王大树，以及他的儿子女儿。
偌大的院子里，孤零零的就站了这么几个人，三奶奶已经把吃饭的桌子抬了出来，三个小鬼头就坐在桌子边，王大树和三奶奶两人坐在门槛上，他们都在等程央央。
看到程央央进来，他们的脸上明显松了口气，还以为她不会来了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程央央气喘吁吁的跟他们道歉，走到桌子边上，把手里一筒米黄色的纸放在桌上，还有一捆毛笔。
“丫头，咋跑得恁快，快坐下来喝口水歇歇”，三奶奶起身，给她去缸里舀了碗水。
“哑丫头，俺把儿子女儿带来跟你读书，你受累了啊”，王大树还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看着程央央怪不好意思的。
程央央接过陈三娘递来的水，咕咚咕咚和一大口，缓过气之后才摆摆手回应王大树，“没事儿大树哥，你就放心把他们交给我吧”。
三个小鬼头从她回来就一直盯着桌上的笔和纸，王小树和王小花兄妹俩不敢碰，那王二娃直接就给她拆开了。
☆、第二十五章：第一次上课
程央央也不恼，从王二娃的手里接过他拆开的那捆笔，给三个小鬼头一人一支，接着又拆开那捆纸，给了他们一人一张。
这时，陈三娘家的院墙外面已经站了许多人，他们吃完饭就坐在家门口唠嗑，看到程央央跑着回来，就好奇的跟了过来。
看到她给王小树他们发了纸和笔，像模像样的，都不想走了，直接在院墙边上旁听了起来。
“来，坐好，准备上课了”，三个小鬼头好奇的研究手上的笔，程央央敲了敲桌子让他们看过来，“在教你们认字之前，我先教你们怎么拿笔”。
说着，她拿起一支笔给他们做了示范，三人见了，立即投入学习中。
可从来没拿过笔的他们，连手指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坐在程央央对面的王小花更是学她，和她同一个方向拿笔，她的右手就是王小花的左边，她左手拿笔了。
“大树哥，小花平时吃饭是用左手还是右手？”
因为不确定王小花的情况，她扭头问一旁的王大树，还把墨石递给他，让他帮忙磨一下。
“这、这只手”，突然被点名的王大树愣了一下，略带慌张的回答。
看到王大树伸出的是右手她就知道王小花在学她了，她放下笔，绕到王小花身后，手把手的教她拿笔。
纠正完王小花的手势之后，她又去纠正王小树的手势，他们因为第一次上课太紧张，手指都不听指挥，纠正完之后自己拿又不会拿了。
程央央在他们仨中间忙得团团转，最后他们还只是能把笔拿了个稳，姿势完全不对。
“算了，慢慢来吧”，她放弃了，再教下去天都黑了，今天还是得让他们认认字，有点收获。
一旁的王大树也是跟着着急啊，他坐不住，想要上前训斥俩孩子笨，又怕打扰到程央央上课，就这么在一旁干着急。
“来，你们把纸上这个字给我写一遍”，程央央在纸上写了个“王”字，让他们跟着写，“写小一点，别浪费纸”。
三人看着程央央手上写着字的纸发愣，谁也没有舍得下笔。
“怎么不写？”
“哑丫头，俺能不能在地上写？”王二娃响亮的声音喊着，聪明是挺聪明的，就是老叫她哑丫头是怎么回事儿？
“可以”，程央央无语的看着他们，“不过以后不要叫我哑丫头，我叫程央央！你们可以叫我央央姐或者师父都行，就是不能再叫我哑丫头了”。
她故意放大声音，让墙垣外面的其他人也听到。
“是！师父！”三个小鬼头异口同声。
接下来的课，王二娃他们宁愿用树枝在地上写都不愿意在纸上写，村里其他小鬼头见他们在地上像玩一样写字，也陆续跑进来几个。
“王二娃，你有别的名字吗？”
在教他们写自己名字的时候，轮到王二娃她停了下来，这个名字似乎是个小名，而且不怎么好听啊。
“奶，俺有没有名字啊”，王二娃被她这么一问，转身就跑去院墙边问她奶奶去了。
“啥名不名的，叫二娃就挺好，好养活！”他奶奶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
程央央听了只是微微皱眉不说话，她没有教王二娃写他的名字，而且天也快黑了，她只让他们把今天教的几个字记住。
“好了，今晚的课就上到这里，今天教的几个字回家的时候记得多练练，明天上课我要考你们的”，她拍拍手让他们从地上起来。
“还有，你们几个明天还过来的话，待会儿跟我拿纸笔，没有名字的，晚上回家让爹娘给你们取个名字，就这样”。
程央央说完便让王二娃他们回去了，院墙外的村民们看了这一堂课下来，觉得她上得有模有样的，至少也是个晚饭后的休闲谈资啊。
“丫头啊，还没吃饭吧，你等着俺给你做啊”，陈三娘坐在门槛上看了许久，多少年了，她家终于又有人气儿了，她高兴啊。
“三奶奶，不用了，我回家吃”，程央央拒绝她的好意，她本来就不容易了，自己还蹭饭算什么。
可陈三娘却坚持要给她做饭，就连王小山也来了。
“你怎么又来这儿吃饭？”她不是给他买了两袋糙面让他自己做了吗？
“三奶奶让我来这儿搭伙”，王小山一瘸一拐的进来，坐在她对面，看到桌上的纸笔，他犹豫的伸手。
“你要是无聊，明天开始来这儿旁听”，她虽然说只给十岁以下的小屁孩上课，但又没说不让其他人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