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见陆怀砚这就要过河拆桥,一时抬头望天,假装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陆怀砚咬牙道:“既然事情还没办完,那还不快去?”
裴珣理所当然道:“陆少卿,我们忙活了这么久,现在肚子空空,你怎么忍心赶我们走的?”
丁復立马一改方才的脸色,统一战线:“没错啊,陆少卿刚刚也看到了,这么多箱子,可都是我们一个个抬回来的。”
陆怀砚:“出发前不是都替你们备了饭食了吗?”
说起这个,吕一璋终于找到机会插话了:“是啊,但是他们御史台的简直不讲道理!看着我们大理寺的饭食好,一个个都凑过来蹭吃。”
尤其是他的堂哥,更是不知脸皮为何物了!
陆怀砚显然是不信他们这番说辞的,一心只想着快些把他们都打发走。但没想到黎书禾看着他们这幅滑稽的模样,终究没有抵住他们这般苦苦哀求的行径。
黎书禾看了看天色,现在这时辰不上不下的,离暮食又还有一些时辰,只能做些简单快手的小食了。
她想着,随口说了一句:“那就给大家烙几个饼子吃吧?”
丁復泪流满面:“黎师傅可太好了!”
裴珣:“还得是黎娘子大气。”说完还斜眼看了一眼陆怀砚,露出一个鄙夷的目光。
吕一璋最后总结陈词:“黎师傅真真是我们大理寺第一大善人啊!”
还想把这群人赶走,同禾娘两个人单独相处的陆怀砚:“……”
……
这群人没脸没皮地就跟在了黎书禾身后走进了食堂。
方才还在磕着瓜子的那群人还在闲聊着。
一看到这群人突然一同走了进来,立马起身,手忙脚乱地把桌案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这也还没到饭点啊?
大人们怎么突然在这时候就来了。
田七惯是会看眼色的,见状马上把灶台又擦了一遍,问道:“这是要给几位大人做些小食?”
裴珣闻言就把脑袋转了过去,说道:“对,没错!”
裴珣露出赞赏的目光,这个人有眼力见,得好好培养!
黎书禾手上的袖子刚刚挽上,一旁的许成已经搬来了面粉,丁復更是将一应调料都端过来放在了桌案上。
两人皆是露出期待的目光,嘴巴张合,不由地舔了舔唇角。也不知道黎师傅等会儿要做什么样饼子?
既然是做饼子,那首先就是要和面。
陆怀砚净了手,自告奋勇道:“我来帮你和吧。”
众人顿时大惊:“陆少卿,万万不可啊!”
陆怀砚:“怎么不可了?”
一应人等皆在心里腹诽着。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怎么不可您心里还不清楚吗!
但说出口时还是带着笑容,小心翼翼道:“这不是怕您累了,不如我来吧,我力气大。”丁復如是说道。
但没想到这次陆怀砚十分坚决,摆摆手拒绝了:“只是和个面而已,你们不是说今儿劳累了?坐着等就行了。”
众人恨不得齐刷刷回到方才的那瞬间,给自己来一巴掌。
好好的,怎么还给陆少卿钻了这个空子,非要露一手厨艺是吧?
好在,陆怀砚也真的只是在揉面而已。
他将盆里的水和面搅和匀了,一下下揉搓着,又把饧好的面团在案板上摔打,发出“嘭、嘭”的声响,面团也从一开始的蜂窝状渐渐变得光滑柔韧。
黎书禾乐得自在,索性心安理得地指挥起他来。
“你喜欢吃甜口,不如裹些白糖,我等等给你做个甜口的饼子吧?”
陆怀砚身形微动,无言地在心里开出了一朵朵花来。
禾娘果然还是对他最好,会特地给他做甜口的吃食。
他“嗯”了一声,就照着她说的将白糖倒了出来。许是太过激动,哗啦一下——
半罐白糖全倒在了桌案上。
黎书禾:“……”这么多的白糖,不得甜得齁死啊?
众人:“……”陆少卿果然不能进后厨,还没杀敌一千,首先自损八百啊!
陆怀砚茫然又无辜地看向黎书禾:“我……这……”
黎书禾难得看着他这般局促的模样,既觉好笑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没事儿,我来处理。”
她过去揪了一个面剂子,放在这些白糖里揉搓,按压,直至白糖全部被这块面剂子吸收,黏黏糊糊的,又稍稍加了些面粉进去。
她说道:“正好,给你们做一个糖油饼,这样就不会浪费这些白糖了。”
面团和糖面都压成了圆圆的面饼,再沿着两个面皮的边缘使劲捻紧,按压,直至两层面皮都捏合在了一起,拿着擀面杖敲了几个洞出来,方便排气。
“滋啦”一声,饼面丢进了油锅里,迅速就膨胀起来。
不多时,浓郁的甜香混着炸面食特有的焦香,猛地从锅里窜出来。糖面和饼皮俨然已经融为一体,翻个的时候,底下那层糖面已经被炸得金黄,而那些白糖早已嵌在蓬松的饼身里,油光锃亮。
黎书禾尚且还没将这糖油饼从锅中捞出沥油,整个食堂里已经充满了香甜的味道。
与先前窑里烤面包的香甜不同,这股焦香实在太过霸道,只让他们觉得方才那“这还怎么吃?”“这等甜物恐怕只有陆少卿能下口了”等等诸多想法尽数被抛之于脑后。
劳累了一日,就该吃些香甜的吃食,我也爱吃甜口的!
等黎书禾将圆乎乎、胖墩墩的糖油饼捞出锅时,饼子还发出“滋滋”的声响,而那股甜香也更加肆无忌惮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田七和春桃在一旁拿来了油纸包,将热乎的糖油饼装了进去。
一直等着的裴珣也不怕烫,立马上前拿了饼,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
被炸过的糖香气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外层的糖壳酥脆,里面的面饼又柔软蓬松,像是踩在云朵之上,将整个唇齿都温柔地包裹起来。
香甜的味道与面香完美融合在一起,甜而不腻,暄软中又带着韧劲。
从今儿起,他们也是坚定的甜口簇拥者了!
不对,应该说是黎师傅最最忠实的拥护者!
陆怀砚和了一整盆的面团,黎书禾也炸了一大锅的糖油饼,等所有的面饼都炸完了,她也用油纸包装了两个,走到角落里孤零零坐着的陆怀砚身旁。
“这叫糖油饼,恰好就是要用许多白糖才能做成,尝尝看?”
陆怀砚接过,只一口,眉眼便舒展开了。
黎书禾笑道:“我说了,不会浪费的吧?”
陆怀砚感叹道:“还是禾娘有办法。”
黎书禾吃了半个饼子便有些撑了,将油纸包暂且放在了一旁。
她看着其他人还在那前头“嘶哈嘶哈”地吃着刚出锅的饼子,一时也没人注意到这个无人的角落,对着陆怀砚说出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刚刚想问,又没来得及问出的困惑。
她说:“这些时日我一直跟你们看了许多的卷宗,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些字迹,试题的内容,确实不像是他人的伪造。”
陆怀砚手一顿,将嘴里的东西囫囵吞了下去,然后抬头看她。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黎书禾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似乎是深思熟虑许久,才将这个答案说了出来,“也许那真的本就是他亲笔书写的东西?”
第137章 糖油饼(二) 黎师傅,不带这么偏袒的……
“我在想,也许那真的就是他亲笔书写的东西。”
黎书禾说完这句话后,只觉得周边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陆怀砚讶异道:“你不信你的祖父?”
“不。”黎书禾摇头,笑了一声,“相反的,我十分信任他。”
“也许一个人的形象可以在众人面前伪装,但是他的文字不会。”黎书禾说道,“这些时日,我把他们所写的书籍,手稿都认真地看了一遍,祖父正直,不逢迎,不偏私,在某些触碰到他底线的问题上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留情面。”
“他曾会大力地劝诫先帝,亦会在先帝推行新政时提出不同的政见。若他只是个贪图银两的小人,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得罪先帝呢?”
“但是,你说会不会就是这一份执拗,惹得他树敌太多,所以有心之人趁机潜入府邸拿到了他的手稿?”
陆怀砚听着她的话语,陷入沉思当中。
前头的裴珣和丁復吃得油光满面,也正往这处角落走了过来。
裴珣一手还拿了一个油纸包,脚步刚走到一半,发现这气氛不对劲,立马欢快地迈大了脚步,眼里的好奇藏都藏不住了。
“怎么了这是?”
莫不是两个人吵起来?!
若是真的吵起来了那可就好玩了,裴珣近距离挨着他们坐下,一双眼睛在他们二人身上各自滴溜溜地转着,恨不得立马能知晓前因后果。
黎书禾:“我们只是在谈论着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