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佳风这次听懂了,暗想,张蕊蕊干店员可惜了,她这个水平应当做店长。
“小风姐!你是意米芝手艺最好的西点师,你一定要救救长亭街啊!”张蕊蕊撒娇,“我不想没了工作,也不想离开长亭街,更不想离开小风姐!”
“行啦,别腻歪了,我会努力的。”
辛佳风哭笑不得,戴上帽子走进裱花间。今天要提供的甜品量不大,但花样多,式样和制作流程都打印出来贴在墙上,大师傅范彼特带着学徒正在忙碌。
见辛佳风走进来,范彼特关心地问:“小风,吃早饭了吗?”
辛佳风没心情吃早饭,但她不说实话,点头说吃过了。刚出校门,她应聘在面包房做烘焙,从学徒干起,那几年是真苦,除了天不亮起床,留在辛佳风记忆里的只有各种方子,胡萝卜餐包、肉松海苔开口笑、红豆吐司……
因为收入太低,几年后辛佳风跳槽到意米芝,带她的师父就是范彼特,而且,范彼特只有辛佳风一个徒弟。现在,辛佳风做到裱花师,在长亭街待遇不错,比起在姜家受的窝囊气,长亭街像是辛佳风的娘家,能遮挡风雨。
像今天来迟了,非但没被责骂,还能收获早餐关怀,辛佳风很满足。她走到操作台前,打算做好一排四寸的“碧墅来风”,正要动手调斑斓奶霜时,范彼特叫住了她。
“那个让宁昊做,你去把翻糖的告示牌弄好!那东西是今天的招牌,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告示牌是翻糖蛋糕展示台,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设计方案是用错落旋转的书本做支撑,托出一片放着大大小小画框的大理石台面,台面之后竖起屏风式的告示牌,写着画展名字以及参展画家的名字。
当然,书本、画框、大理石台面、屏风等等,都是用翻糖蛋糕做的,它们将被组装到半人多高的木架上,形成逼真的“屏风迎宾”效果。
为了巩固美术馆这个客源,范彼特拿出浑身解数,带着辛佳风耗费心血做成了告示牌,成品十分逼真,书像是真书,画框像真画框,就像屏风也像是真木头做的。
“送出去保证惊掉下巴!”
这是张蕊蕊的评价。范彼特很高兴听见,认定能一举拿下美术馆,从而在总部待撤目录里划掉长亭街。
茶歇下午三点开始,最后的装饰交给辛佳风,范彼特才能够放心!他今年五十五岁,一把年纪了,不想再换工作,想守着长亭街养老。
画展是五人画展,忙到中午,辛佳风才搞定告示牌上的画展简介和相框装饰,接下来,只要把五个人的照片贴在白巧克打底的相框里,就算大功告成。
一夜没睡又饿着肚子,辛佳风裱完最后一个字收手时,感觉眼前发黑,人要站不住了。幸亏年轻身体好,她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总算是熬过去了。
“我不行了,我要吃点东西。”
辛佳风放下裱花袋,要到隔壁米粉店去吃碗粉,张蕊蕊连忙说她也要去,挽着辛佳风的手臂出了门。
这一上午虽然累得头晕眼花,但姜明俊带来的痛感却没能兴风作浪,想来感情受伤就这回事,只要转移了注意力,也没多大事。
但是被展台转移的注意力,又被张蕊蕊转移回来了。等米粉上桌时,张蕊蕊笑道:“小风姐,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等结了婚,还来不来上班了?”
听到结婚,辛佳风心里就是一沉,但她装着没事:“就算结了婚,为什么不来上班?”
“我听范师傅讲,你嫁得好,以后要当少奶奶了,不会来甜品店吃苦头的。”
“什么少奶奶啊?”辛佳风哭笑不得,“姜明俊就是动漫公司的小职员!他工资是比我高,但也不能养着我吃闲饭啊!”
听辛佳风不承认,张蕊蕊立即说:“他家厉害的呀!范师傅说了,姜哥的爸爸是很有名的画家,一幅画能卖八位数!”
“……,你可别听我师父瞎说!姜明俊的爸妈早就离婚了,他爸爸另有家庭,就算一幅画能卖八位数,钱也到不了他手里。”
“婚能离,血缘关系离不了啊!再有家庭也是后来的,姜哥才是长子嫡子,对不对?”
辛佳风看她一眼,心想张蕊蕊古装剧看多了,一开口就长幼嫡庶的。张蕊蕊意犹未尽,又说:“小风姐,你可别给姜哥家骗了!他们肯定能分到钱,只是不告诉你!你留个心眼,办婚礼啊,要婚房啊,谈彩礼啊,都要往海里说,别以为他们没钱!”
张蕊蕊“古道热肠”,虽然喜欢打听八卦,但也真心为辛佳风着想。辛佳风不由叹气:“你提醒晚了,我和姜明俊分手了。”
“啊?”张蕊蕊吓了一大跳,“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辛佳风说到这里,两碗热腾腾的米粉送上来了,她饿得不行,迫不及待地吃了两口,张蕊蕊却像瓜田里的猹,顾不上吃粉,只等着吃瓜。
“小风姐,快告诉我为什么?是他的错吧?”
辛佳风吞了几口粉,莫名有了力气,她一肚子话憋着,张蕊蕊愿意问,她也就说下去。
“在咖啡店,我看见他和别的女孩子,亲嘴。”
说出最后两个字,辛佳风忽然自我嫌弃,她居然能看上姜明俊?而她吐出最后两个字之后,张蕊蕊的眼睛睁得老圆,接着不可思议地哀号:“太欺负人了!”
辛佳风吓了一跳,抬眸看她,张蕊蕊愤怒得差点要站上椅子。
“姓姜的怎么能这样!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妈的昨晚我不在场,我若是在,就买两杯热咖啡,直接敲在他头上!”
辛佳风莫名被温暖到了,她想,幸亏她还有工作,幸亏她还有长亭街门店。
第4章 ☆、栩栩太如生了
东江美术馆距离长亭街不远,运送甜品
和翻糖展台都算方便,等东西全部运过去之后,范彼特指示,让辛佳风带着张蕊蕊宁昊去现场维护。
画展茶歇一般是做做样子,艺术家们很注意形象,大多控糖又健身,来茶歇都喝咖啡,很少取用甜品。即便如此,长亭街还是派出三员大将,以表重视。
美术馆有五个展厅,按五行排列取名。今天的画展在“佳木葱茏”,展厅里飘着若有若无的音乐,脚下的地毯是沉静的灰白几何纹,明亮的天光透过硕大的玻璃顶铺泻而下,让整个展厅开阔舒适。
辛佳风和张蕊蕊作为长亭街的门面担当,经常被派驻茶歇维护,甚至意米芝接到重要茶歇订单,也会调派辛佳风和张蕊蕊,她们漂亮又手艺好,很受欢迎。
把蛋糕甜品接进展厅后,还要布置装饰。辛佳风正在低头忙碌,忽然嗅到一股香水味,这味道带着丁香花的尾调,和外头的街香很不一样。
辛佳风被香味吸引,抬眼便看见一个穿黑色裹裙的女子,她留着染成烟紫色的短发,头顶打着微卷,看人时扬着线条流畅的下颌,透露出冰冷的压迫感。
“你好,你是意米芝的负责人吗?”她主动开口,“我叫易西子,是这次的策展对接。”
出去谈业务是范彼特的事,因此辛佳风第一次见到易西子。她戴着手套,觉得伸出去握手不礼貌,好在口罩是透明的,不妨碍展露笑脸。
辛佳风本人比较i,但工作时很职业,能露出八颗牙齿热情打招呼:“你好,我是长亭街门店的小风,有需要可以跟我说。”
“小风师傅?这名字,听着很像大师哎!”
易西子个子高,不穿高跟鞋也比辛佳风高一点,此时踩着高跟鞋,简直压迫着辛佳风。也许是这个原因,辛佳风觉得她有点居高临下,配上黑色裹裙和烟紫短发,连夸奖也凛凛生寒。
她夸完名字,目光流连过翻糖展台,问:“这是你做的吗?”
“是。”
“手艺真好,这些书像真的一样。”易西子高兴,“看来,我们没选错人。”
她打扮得生人勿近,但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动听,三十七度的嘴巴能说出一百度的热烈来。辛佳风生出好感,笑道:“意米芝的招牌是创意甜品,您只要提需求,我们都能做出来。”
易西子的目光掠过展示台上的五人照片,在白巧克力以及奶霜花边的衬托下,五位横跨老中青的画家显得意气风发。
“这些照片能用巧克力做吗?”易西子突发奇想,“可以放进嘴里嚼巴嚼巴吃掉的那种?”
“可以把人像喷印在白巧克力片上,”辛佳风解释,“但是放在嘴里吃掉,可能会……”
“中毒?”易西子抢话问。
“中毒也不会吧,但吃进肚子里总是不大好。”辛佳风艰难解释,“来宾一般不吃别人的照片。”
易西子自我觉察变态,她扑哧一笑,伸出纤指凌空点向第五位画家:“这家伙,我很想把他吃掉!”
那家伙叫况明野,辛佳风做展台时记得他的简历,年纪轻轻成绩斐然,得过许多名目繁杂的奖,而且,他和姜明俊一样,毕业于同一所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