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正常人能露出来的攻击眼神。
沈惜月心底隐隐的担忧越来越重。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简泱。
她有自信,至少在国内,周温昱这个洋鬼子动不了她。
但简泱呢…?
沈惜月的眼皮突突直跳。
想了又想,还是拿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过去。
隔了一会,电话才被接通。
那头的少年还在变声期,明明嗓音如溪泉般动听,腔调却是万年不变的沉闷:“说。”
这死小孩。
沈惜月没去追究他的没大没小:“帮帮忙。”
“不帮。”
“十盒巧克力。”沈惜月也不急,悠闲地哼歌,“进口的哦。”
那头沉默了几秒。
“说。”
“帮我查个人。”沈惜月说。
裴观玉:“我不干违法的事。”
“二十盒巧克力。”
“哪个人。”
沈惜月说了周温昱的名字,哼道:“查查这个洋鬼子在美国做什么的这么狂。”
“要等半个月后。”
“这对你不是很简单吗?”沈惜月感觉他在敷衍,“为什么要这么久?”
“我今晚去军区。”
沈惜月缓缓“哦”了声。
军区的实验室都是最高等级保密,肯定是没法弄这些违法操作。
“对了,”沈惜月嘿嘿笑了一声,“你想谈恋爱不?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无聊。”
电话挂了。
沈惜月“呸”一声,把通话录音保存。等着吧,以后在你婚礼现场循环播放!
从图书馆出来,简泱兀自往前走。
周温昱就跟在身后。
但他腿长太多,要这样跟着,步伐只能迈很小。
“宝宝。”
“宝宝。”
“宝宝。”
他嗓音低低地唤着,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般:“你理一理我。”
“我受不了了。”
简泱内心的防线快被击溃。
周温昱时而刻薄时而脆弱,也让她的心脏如同被钝刀拉锯折磨。
理智将简泱拉回,她深吸口气保持冷静,直接就问:“你哪天回国?我去送你。”
周温昱眼睛眨了眨:“我奶奶又好转一些了,没那么急。”
但唇角又没忍住弯一下——实际老东西已经快没气了。
简泱想不到还能有这样的变化,只能道:“那等你要走了再联系我。”
正好走到校门口,简泱的手机也在这时响起,是陈斯易打来的电话。
看到他的来电,简泱才猛地惊醒,想起这件重要的事情。
今晚吃饭,陈斯易便是要和她具体说奶奶开刀的方案。
他之所以能帮忙搭线一附院孙主任,还是因为实习期,跟着大par接过医疗纠纷的案子。
律所的大par和孙主任是多年好友,而这个大par又格外欣赏陈斯易,愿意帮这个忙。
这么多层关系,这样大的人情,简泱实在感激不已。
简泱立刻接电话,陈斯易说他现在刚从律所出发,让她到了就先点菜。
她和陈斯易的通话没有刻意避着周温昱。
等挂电话,简泱一抬头,周温昱唇角缓缓下撇。
眼皮半垂着,眸色是她从没见过的刺骨。
“原来是这个贱人啊…”周温昱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他教你说的分手?”
简泱叹口气:“我们的分手和别人没有关系——”
“走吧宝宝。”简泱的手被握住,周温昱又恢复那副亲昵和煦的嗓音,“我们一起去。”
“不,”上次他和陈斯易的见面,简泱就已经感觉到无比抱歉,这次绝不能再让他搅黄,她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你不许去!”
车就停在对面,周温昱充耳不闻,两步就带她上车。
“咔哒。”车门落锁。
“我为什么不能去?”周温昱奇怪问,又古怪地笑起来,“或许今晚有机会带他参观一下我们的床了——”
“啪。”
他的脸被一巴掌打偏。
周温昱长久没发出声响。
涉及奶奶的事,简泱很难保持理智,她实在太生气了。
顿了半天,才有些无措地收回刚刚抬起的手:“对不起…”
周温昱握住她的手,忽而叹息:“宝宝,怎么连打人也打不痛。”
“我是不是教过你,扇我要用点力气。”
他垂眸呢喃:“这么轻,会让我以为你还心疼我。”
说着,他就着她的手,冲相同位置又来了一巴掌。
这一下,简泱的掌心痛到发麻。
更别提周温昱细腻白皙的脸颊,上面已经出现很明显的掌印。
“解气了吗宝宝?”他笑着问。
只是他的眼底的晶莹闪烁,也让简泱的心脏闷到发麻。
她以为周温昱会掉眼泪。
但没有,他很快偏过了脸。
眼泪早就没用了,周温昱不会再浪费精力做这无用的戏。
…所以他现在到底在哭什么?
这样哭会流鼻涕的。
No!No!No!
这样掉眼泪太恶心了!
周温昱恶狠狠擦眼泪。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简泱一直怔忪着沉默,独自消化这层愧疚的情绪。
“简泱。你就这样抛弃我了。”
周温昱再出声时,嗓音已经褪去了所有情绪,低沉无波。
简泱第一次感觉到,他是在认真地和她对话。
她试图再一次给他纠正,“抛弃”这个词的重量。
他突然踩油门,看着前方,终于点点头,微笑着说,“我同意分手。”
她没吭声,他还笑了笑:“放心,我很听话,不是纠缠不清的人。”
简泱:“希望。”
周温昱沉默了下,脚用力踩油门。
“饭店在哪,我送你过去。”
简泱还是怕他冲上去搅乱饭局,“不用了,我——”
“分手后还是朋友吧?”
他不再刻意做那种腔调时,说话听起来很成熟妥当。
简泱心底不知是什么滋味:“当然。”
“送到我就走,不打扰你们。”
他突然这样生疏客套,简泱格外不能适应,不知说什么,便也客套回去:“那…谢谢你。”
之后没人再说话。
陈斯易的电话又打开,简泱接听。
他说她已经到了,他先点菜,问她想吃什么。
简泱也没心思吃,就说随他点,两人拉扯了会,空中传来周温昱的声音,他报了好几个菜名,都是简泱爱吃的:“点这些。”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安静,陈斯易默了会,答:“好。”
“你男朋友也过来吗?”
“哦不,他只是送我过来…”
一直到进饭店前,简泱都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因为周温昱真的就这么走了,态度始终妥帖自然。
但和陈斯易的这顿饭非常短暂。
刚说完医疗方案,菜才刚刚上齐,简泱都没来得及感谢,陈斯易就接到电话,说律所要他回去加班。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斯易抱歉地说,“律所的系统突然出问题了,许多材料都要重录。”
简泱自然让他赶快去忙。
但满桌菜还没怎么吃,陈斯易走后,她刚要找服务员打包,面前就坐下一个人。
周温昱笑眯眯地在她对面:“刚好,我还没吃饭呢宝——”
他突然微微一笑,吞掉后面那个“宝”字。
“你怎么还没走?”
“晚上不安全,我一直在楼下等你。”周温昱关切地说,“看到那个姓陈的,放了你鸽子。”
虽然前任一起吃饭很奇怪,但周温昱现在好歹情绪稳定,说话正常。
简泱无法再奢求更多:“也不算放鸽子,该知道的也知道了,下次再补他一餐饭好了。”
“哈哈。”周温昱突然把勺子放下。
晚上就这样莫名其妙和周温昱一起吃了饭,类似于从前每一天。
饭毕周温昱继续带着她回公寓。
在简泱说让他别跟上来的前一秒,周温昱先一步说:“晚安,不打扰你了。”
说完,他就格外守规矩地开车离开。
留简泱在原地恍惚许久。
这样的周温昱也太陌生了,转念一想,难道这就是他对其他人的模样吗?
是了。
她今天都这样打了他,应该是真的伤心死心了吧。
简泱压下胸腔的闷疼,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缓缓挪步进公寓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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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车驶在街道,略过几个街区,来到成片的写字楼下。
这里汇集大量刚刚结束加班,满脸疲惫的白领。
陈斯易对这趟乌龙感觉到无奈——他刚到律所,就被通知系统恢复正常,可以早点回去。
白白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