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春喜今日来送请柬,发现情况不对,萧清禾只怕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卫凌泽已经猜到萧清禾是因为这件事来的,他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心虚愧疚,坦然道:“她出身低贱,言行又粗鲁无状,我让你们少来往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她好?
萧清禾气得想笑:“卫凌泽,你有什么资格说为我好?”
强迫她同房,还害她没了个孩子元气大伤,哪一件事是为她好?
萧清禾眸底浮起恨意,卫凌泽有些不耐烦地皱紧眉头:“我已经去云山寺为那孩子超度过了,大夫都说了那孩子月份尚小,你与它又没有感情,你还要揪着这件事到什么时候?”
卫凌泽话里满是薄凉。
他丝毫没有害死自己亲生骨肉的愧疚,好像萧清禾这段时间都是在无理取闹。
萧清禾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发寒。
之前她只觉得卫凌泽变了,没有以前对她体贴入微,没有以前行事坦荡磊落,可虎毒还不食子呢,一个人连自己的骨肉至亲都不在乎,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被他放在心上的?
萧清禾不愿跟卫凌泽吵,她沉默许久开口:“我不是要揪着孩子的事不放,我只是想提醒你,我是卫家的大少夫人,是将来的卫家主母,你无权限制我的日常交际,如果你非要如此,我会请母亲为我主持公道。”
萧清禾的态度很强硬,卫凌泽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就非要跟曹春喜来往吗?为了她还要闹到母亲面前让母亲为我们担忧?禾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识大体了?”
说到最后,卫凌泽的语气和眼神都变得失望。
若是萧清禾还爱着他,定然会心痛万分,说不定还会反省自己这样做是不是真的很不好,但现在萧清禾早就死心,听到这话只觉得可笑。
“卫郎在说我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好好审视一下自己,你还记得自己之前是什么样的吗?”
“我为什么会变你难道不知道?”
卫凌泽反问,眼底带着两分高高在上的得意。
萧清禾能拿孩子的事指责他,他也能用过去三年无数个难熬的日日夜夜来指责萧清禾。
虽然萧家没有退婚,萧清禾也没有变心,但萧家推迟婚约,萧清禾不曾亲自守在他身边照顾,那就是对他们感情的背叛。
她不能怨恨他变得和从前不一样。
果然,卫凌泽这话一出,萧清禾就蹙眉露出痛苦之色。
卫凌泽还想继续规训,下一刻却听到萧清禾说:“卫郎,不是我害你受伤的,相反,过去三年,我想了无数办法,只希望你能好起来,该为你的苦难付出代价的是伤害你的人而不是我。”
萧清禾的神情仍是痛苦的,眼神却明亮又坚定。
她不再将对记忆中那个少年的爱延续到卫凌泽身上,甚至从对他的亏欠愧疚中走了出来。
小婶婶说得没错。
她从来都不欠卫凌泽什么。
年少的卫凌泽热烈赤诚地爱过她,她也给出了同样的回应,如今卫凌泽变了,她也不该一错再错。
卫凌泽没想到萧清禾会这样回答,他咬牙切齿地质问:“是不是曹春喜跟你说的这些?禾儿,我就说了你不该跟她往来太多,她恨我没有给她个名分将她留在府中,所以故意嫁给沈清渊处处找茬,如今还来挑拨你我的夫妻感情,她根本就没安好心!”
萧清禾的清醒冷静让卫凌泽很不安,他只能把所有的错都怪到春喜头上。
好像只要解决了春喜,萧清禾就能变回从前那个温柔小意、事事以他为先的姑娘。
萧清禾被卫凌泽的话惊到。
她以前也担心春喜跟卫凌泽朝夕相处三年会产生感情,但这些日子和春喜接触下来,萧清禾发现她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春喜一点儿也不喜欢卫凌泽,而且和沈叔叔的夫妻感情非常好。
萧清禾抿了抿唇,许久才开口:“卫郎,你……是不是喜欢小婶婶?”
因为没了爱,萧清禾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不难过,只有惊骇,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也都串联起来成了佐证。
卫凌泽被戳中痛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难看,他大声呵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连你的头发丝都比不上,还出身低贱、粗鲁蛮横,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这样的人?”
卫凌泽的反应很大,反倒让萧清禾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萧清禾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卫凌泽,一字一句道:“卫郎最好能做到心口如一,沈叔叔如今已经进了御史台,若让他知道卫郎对小婶婶揣着别样的心思,整个卫家恐怕都会有灭顶之灾。”
萧清禾说完起身朝外走去,卫凌泽抓住她的手腕,满眼阴鸷地强调:“我说了,我不可能喜欢这种人。”
萧清禾并不与他争辩,颔首道:“我替卫郎记下了,卫郎还有事吗?”
“……”
卫凌泽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片刻的僵持后,卫凌泽松了手。
萧清禾离开后,卫凌泽叫来行舟,得知春喜今日来送了擢升宴的请帖,卫凌泽眸底闪过冷意,他沉沉开口:“你去无忧阁一趟,不管花多少钱,包下他们阁里全部的小倌,我要送沈清渊一份大礼。”
卫凌泽面色阴沉,嗜血可怖,行舟虽然觉得不妥,却也不敢劝说,只能应声退下。
很快,就到了侯府办擢升宴这日。
一大早,沈清迟就来到问心院帮春喜梳妆打扮。
然而她刚把一支金钗插到春喜头上,厨娘就匆匆来报:“少夫人,不好了,酒水到现在都还没送来,现在该怎么办呀?”
沈清迟手一抖,手里的金钗险些掉落,春喜迅速抬手把金钗插好,幽幽道:“这不是还没开宴吗,急什么?”
第143章 有什么资格评议我的妻?
“少夫人,今日这宴席可是非同小可呀,酒水现在还没送来,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谁负得起这个责呀?”
厨娘的语气很急,眼神却不住地往春喜脸上瞟。
府上操办宴席对下面的人来说是难得的肥差,做好了有赏钱拿,而且采买的时候还能有油水捞,大家虽然累,却都很积极。
然而春喜直接和沈清迟去铺子上把东西定了,手下的人没有赚头,还觉得不被信任,这些日子做事都很散漫,也没人提醒春喜要提前几日验收酒水,直到今日火烧眉毛了才来禀报。
见春喜悠哉游哉,并不在意,沈清迟忍不住提醒:“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这酒水含糊不得,咱们要的量还很大,寻常酒肆怕是供应不起啊。”
“小姐说的是啊,”厨娘拍着大腿点头,不等春喜开口又道,“我娘家哥哥就是酿酒的,名下还有个小酒坊,之前三少爷及冠就是去我哥哥家买的酒,大家喝了都说好,只要少夫人一句话,我这就回家让我哥哥送酒来。”
上次沈清宇及冠,除了卫凌泽一位贵客,其他都是沈家那些打秋风的穷亲戚,莫氏舍不得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所以才让厨娘哥哥的小酒坊送酒来,今日的擢升宴怎能和那一日相比?
但厨娘尝过一次甜头,哪舍得放过这块肥肉,因此前几日店家送酒来,她故意挑刺搅黄了这桩生意,直到今日才来告诉春喜,就是想逼着春喜答应下来。
她哥哥年轻时也是在有名的酒庄做学徒学了艺的,酿出来的酒与宫里面的御酒也差不了几分,今日这些宾客喝了就知道了。
厨娘满眼期盼,沈清迟也捏紧绢帕看向春喜。
春喜仍是一派淡然,她扫了沈清迟一眼问:“妹妹觉得这法子可行吗?”
自然是不可行的。
好酒劣酒入口便知,女眷们不常饮酒也就罢了,男宾一喝便会露馅儿,到时大哥会在同僚面前颜面尽失。
沈清迟垂眸,不敢看春喜的眼睛,只柔声道:“从前娘操持酒席的时候从未出过这样的岔子,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大嫂还是自己决定吧。”
厨娘只等着大赚一笔,连忙劝说:“少夫人放心,这法子肯定是可行的,我哥哥酿的酒可好了,保证让今日的宾客尽兴而归,而且除了我哥哥,没有店家能在开席前给少夫人送这么多酒水来的。”
厨房把话说得很满,春喜犹豫片刻,最终拿了两锭银元宝给厨娘:“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跑一趟,让人快些把酒水送来。”
厨娘两眼放光,欢快道:“少夫人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
厨娘风风火火地离开,沈清迟还要继续为春喜上妆,春喜摇头道:“就这样吧,我感觉已经很华贵了,先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吧。”
自天下大定,清远侯就再没有得陛下重用过,如今沈清渊升入御史台,他也能跟着扬眉吐气,听闻府里要办擢升宴,不仅提前三日就回府来住,今日一早更是带着家中男丁在祠堂祭拜,要让沈家祖先都跟着高兴。
清远侯出身贫寒,侯府虽设有祠堂,但摆的牌位并不多,这祭拜仪式也很简单,祭拜结束,清远侯就带着众人来到前厅喝茶闲聊,等着宾客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