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同窗都是自诩忠孝仁义之辈,听完沈清宇的控诉如何受得了,当即挥笔,洋洋洒洒写下几大篇文章痛斥沈清渊高居御史台,却不以身作则,践行孝道。
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好些学子都想找机会扬名好被世家大族选中成为他们的门生,很快众人便都闻着味儿,跟风写文章痛骂起沈清渊来。
他们不认识沈清渊不重要,不了解清远侯府的家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写得好,骂人骂得有水准,文章能尽可能多地被传阅。
沈清宇一直让人盯着外面的消息,见舆论都偏向他们,心里很是高兴,立刻去向莫氏报喜:“现在大哥已经是千夫所指了,娘就安心等着吧,曹春喜很快就会回来跪着求您让她操持迟儿妹妹的婚事的。”
莫氏听到好消息心情也跟着好了些,连喝进嘴里的药都觉得没那么苦了。
然而她连等了三日,春喜却始终没有登门。
莫氏不免有些焦躁,沈清宇正要派人出去打探一番,同窗先传了信来。
【清宇贤弟,你那大嫂实在是太狡诈了,竟然放出话来,只要有人愿意去城隍庙磕个头为你娘祈福,就可以免费领十个肉包子,而且每天都能领,现在城隍庙的门都快被挤烂了,那些市井小民被小恩小惠收买,全都赞她善良,有人还撕了我们的文章骂我们多管闲事】
春喜不仅免费送包子,还以身作则,自己每日都去城隍庙为莫氏祈福,经过口口相传,声势闹得可比这些学子写几篇酸腐文章大多了。
沈清宇看完信,当即把信纸撕得粉碎。
他们想借悠悠众口逼春喜低头,春喜也能借市井小民的嘴来还击。
再这么闹下去,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莫氏听到春喜的做法气得直咳嗽:“这个贱人,她这是铁了心不管我们了,当初还说什么分了家还是一家人,我呸!”
莫氏气得不轻,贾嬷嬷连忙帮她拍着背顺气,这时下人来报:“夫人,太傅府来人了。”
莫氏一怔,连忙让贾嬷嬷帮自己换衣服上妆,然而她的脸色太差,再厚的粉脂也掩盖不住。
前厅里,太傅府的老夫人少夫人皆不在,只有一位面容刻薄的老婆子。
莫氏本以为太傅府是来人议亲的,见状顿时沉了脸,那老婆子却像是看不见,笑盈盈地开口:“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沈小姐与我家四公子情投意合,四公子已与家里商议过了,今日就可迎沈小姐过门。”
今日就让人过门?
三书六礼一样都没有呢,就派一个婆子来,过什么门?
莫氏的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气到颤抖,脸上的脂粉都控制不住往下掉。
贾嬷嬷冲上去就给了那婆子一巴掌:“放肆,我家小姐乃名门嫡出,太傅府若要求娶,理应先请媒婆登门说亲才是,怎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让我家小姐过门?”
那婆子挨了打,脸色也变了,捂着脸尖声叫道:“什么名门嫡出,她自己下贱,主动缠着我家公子一夜欢好,我家公子能给她个名分让她入府做妾已经很好了,她难道还想端架子做正妻不成?”
莫氏的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太傅府果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桩婚事彻底完了!
莫氏身形摇晃,站立不稳,那婆子却没停下,仍继续道:“谁不知道夫人当年就是爬床上位的,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当娘的什么样,生出来的女儿就是什么样!”
做侯夫人这么多年,纵然还有人背后议论,却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当着面指着莫氏的鼻子骂了。
莫氏气得吐血,当场晕死过去。
那婆子吓了一跳,连忙逃走。
贾嬷嬷叫人把莫氏抬回主院,回春堂的大夫来诊治后,竟说她气血攻心命不久矣。
贾嬷嬷一惊,连忙去请清远侯回家,沈清越也亲自去御史台找了沈清渊。
等春喜接到消息赶回侯府,主院里已挤满了人,沈清迟低头跪在院中,身形单薄得可怕,脸上毫无生气,像具行尸走肉。
第161章 莫氏去了
卧房人太多,春喜没进去凑热闹,没一会儿,清远侯便带着众人走出来。
看到春喜,沈清宇立刻恶狠狠地瞪过来,恨不得生吃了春喜,但在沈清渊走到春喜身边后,沈清宇又收回了目光。
清远侯这些年不知有过多少女人,对莫氏没什么感情,只觉得有些心烦。
莫氏病成这样,不知道哪天会断气,他暂时是不能到外面去陪美人儿了。
想到这里,清远侯皱眉问:“好端端的,夫人怎么会突然病重?”
沈清宇下意识地就想怪春喜和沈清渊,被沈清越拦下,贾嬷嬷跪在地上哭诉:“是太傅府的人欺人太甚,太傅府四公子李继贤骗了小姐的身子,今日还派人来府上故意羞辱,要小姐入门做妾,夫人受到刺激,这才急火攻心晕过去的。”
啪!
清远侯拍桌,沉声怒道:“她素日是怎么教导女儿的,怎能将女儿养得和她一样不知廉耻?”
清远侯没有骂太傅府欺人太甚,反而和那婆子一样骂了莫氏,沈清越和沈清宇皆是面色发僵。
贾嬷嬷在片刻的怔愣后大声哭道:“现在夫人都被气成这样了,侯爷怎么能说这样让人寒心的话,太傅府四公子敢做这样的事,何止是羞辱夫人,那也是在羞辱侯爷啊。”
清远侯当年以军功封侯也是风光过一段时间的,但后来天下大定,他被夺了兵权,空守着爵位却不再被重用,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冷嘲热讽,如今他沉迷女色,早就没了骨气和廉耻,冷哼一声道:“若不是这个孽女自甘下贱,也不会被人如此作践。”
言下之意,错在沈清迟,太傅府要如何都是有道理的。
清远侯没有半点儿要帮妻女讨回公道的样子,贾嬷嬷一颗心凉透,半晌讷讷地问:“那侯爷就这么白白让小姐送上门去给人家做妾吗?”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怪得了谁?”
清远侯毫不犹豫地反驳,不等贾嬷嬷再说话,高声让沈清迟滚进来。
沈清迟走进屋跪下,清远侯直接问:“太傅府四公子要纳你为妾,你可愿意?”
沈清迟低着头,眼睫颤动。
她不想做妾。
她没接触过几个外男,只听娘说过,太傅府四公子李继贤是个懒散宽容的性子,虽然成不了什么大器,但胜在出身好,若能嫁他为妻,也算是她的福分。
她怕莫氏因为分家之事迁怒自己,便偷偷递信给李继贤,主动表明了爱慕之意。
李继贤当即就回信给她,还约她见面。
府中因为没钱发卖了不少下人,府里上下人人自危,看管也松懈不少,她很容易就混出去见到了李继贤。
一见面,李继贤就对她动手动脚,她意识到不对劲想要逃跑,奈何力量悬殊,被李继贤强要了身子。
她趁李继贤不注意,拿走了他的贴身玉佩,回府后写信威胁,若他不来家中提亲求娶自己,就去状告他对自己用强。
李继贤立刻回信认错,并承诺过不久就会请媒人上门求娶。
她信了李继贤的话,所以在娘提出要将她嫁给商贾换取一大笔聘礼时,她说自己和李继贤情投意合,并已委身于他。
她不愿被当作货物贩卖,想要掌握一次自己的命运,不成想却落得如此下场。
这个时候她再说是李继贤强迫的她,谁会相信?
想到李继贤那副嘴脸,沈清迟只觉得恶心,但沉默半晌后,她还是开口:“女儿愿意。”
“沈清迟,你还要不要脸,人家这样作践你,把娘气得命悬一线,你竟然还要给他做妾?”
沈清宇气得不轻,冲上前就要打沈清迟,沈清迟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瞪着他:“三哥和娘一起商量着要把我卖给富商换钱难道就不是作践我吗?”
李继贤至少年轻,长得也不难看,若能哄得他高兴,哪日将她扶正,她就是太傅府的四少夫人,比嫁给低贱的商贾强百倍千倍。
沈清宇没想到向来柔弱乖顺的妹妹竟敢顶撞自己,他冷笑一声:“娘生你养你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做主你的婚事了?再说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娘做什么不是为了你好?”
沈清迟向来爱哭,这会儿和沈清宇对峙却是一点儿眼泪都没有。
她淡淡开口:“我在娘眼里从来都只是联姻的工具,娘真正在意的只有二哥和三哥,二哥、三哥恐怕也只是把我当作垫脚石,并无兄妹之情吧。”
啪!
沈清宇狠狠给了沈清迟一巴掌:“没良心的东西,娘是因为谁才倒在床上的?”
沈清迟还想反驳,清远侯不耐烦地打断:“好了,别闹了,你既愿意做妾,那就别留在家里丢人现眼,自行收拾东西去太傅府吧。”
“是,女儿拜别父亲。”
沈清迟磕了个头,转身就走,贾嬷嬷扑过去抓住她:“小姐,你不能犯糊涂啊,太傅府如此作践你,你若真的自己登门做妾,日后不知要受多少磋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