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出了个家喻户晓的大英雄,萧清月可骄傲了,对萧夜辰的关注自然也多了些。
萧夫人刚说完,她立刻接话:“阿辰哥哥伤得可不轻,陛下派了御医来看过,说他身上可多伤了,尤其是腰腹的位置,有条这么长的伤口。”
萧清月说着用手比划了下。
萧夫人连忙呵斥:“月儿,慎言!”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把男人腰上的伤挂在嘴上像什么话?
萧清月缩了缩脖子,小声解释:“娘,我又没去看过,都是听府里的下人说的,听说阿辰哥哥回来的时候,腰上的伤口都还没结痂呢,我想想都觉得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一声不吭的。”
“敢上战场的人,哪有连这点儿疼都忍不了的,好了,以后不许提了。”
萧夫人说着夹了一筷子菜到萧清月碗里,暗示她多吃饭少说话。
萧清月哼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埋头吃饭。
饭后,萧清月被萧夫人勒令回院子学规矩,萧清禾送春喜出门。
两人刚走过垂花门,便碰到了萧夜辰。
回到萧家,他卸了战甲,换上了寻常衣裳,许是为了换药方便,衣服瞧着有些松垮,他整个人也褪去一身杀伐之气,加上有些苍白的脸色,显出两分病弱来。
脸上的疤痕淡了些,瞧着并不狰狞,反而有种让人怜惜的破碎感。
“萧将军。”
春喜主动打招呼,萧夜辰鼻尖溢出一声“嗯”,而后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春喜:“这是岚舒托我转交给沈夫人的。”
春喜意外,接过那张纸打开,发现竟是一张钱庄的存票,且数额高达好几万两。
存票被血浸染过,但字迹清晰,明明白白写着春喜的名字。
“岚舒说沈夫人给他推荐的那些铺子和吃食都很好吃,沈夫人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他之前就料到自己会出事,思来想去,这些年攒下来的积蓄唯一能托付的只有沈夫人。”
春喜爱钱,哪怕现在已经是得了诰命的夫人,她也还是爱钱。
但当岚舒把他全部的积蓄这样轻飘飘地交到她手上,她感觉不到一点儿开心,只觉得心脏又沉又闷。
她和岚舒的交集不多,对岚舒的关心更是只有浮于表面的几句话,可就因为这几句话,岚舒把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托付给了他。
他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才会如此倾尽全力去回报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好?
“岚舒公子现在在哪儿?”
春喜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忍不住追问,萧夜辰眉心微拧,沉沉道:“他死了。”
和卫凌泽一样死在翁州。
但因为他没有家人,身份更是低下,所以他的尸首不会专门运回瀚京。
甚至除了萧夜辰,都没人在意他的死活。
春喜的心越发地沉,片刻后,她收起存票,看着萧夜辰问:“萧将军能帮忙找到一些岚舒公子的旧物吗,我想帮他立个衣冠冢,还有,我想用这笔钱替无忧阁里那些小倌赎身。”
春喜说完,萧夜辰眸底闪过异色。
竟然……被岚舒猜对了。
第330章 以后跟我说话客气点
“我打算解散无忧阁,赎身就不用了,这些钱沈夫人还是自己留着吧。”
春喜并不意外萧夜辰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已是青麟将军,还有了御赐的府邸,自然不能再沾染无忧阁这样的买卖。
春喜点点头,又道:“既然不需要赎身,这些钱还可以拿来安置阁里那些人,麻烦萧将军拿份名单给我,我会找人算好账目,到时还得有劳萧将军帮忙把钱分给他们。”
春喜执意要把钱如此处置,萧夜辰也没再多劝,颔首道:“好。”
春喜道了谢离开。
萧夜辰站在原地没动,眉眼微垂,余光却在拼命地看向萧清禾。
这张存票他其实可以派人送给沈夫人,也可以过些时日再给沈夫人,但一听说沈夫人来了萧家,他就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借着这个机会来看看大小姐
再过一段时间,将军府建好,他就要搬出萧家了,到时能见大小姐的机会就更少了。
听说前些日子已经有人来向大小姐提亲了,好些家世人品都很不错,可都被大小姐拒绝了。
大小姐被伤透了心,不想再嫁了。
站了片刻,见萧清禾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萧夜辰立刻绞尽脑汁想话题:“我……我脸上有疤了,没吓到大小姐吧?”
“自然不会,”萧清禾毫不犹豫地回答,“将军这伤是为了昭陵万千百姓受的,是英雄的象征,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看到将军只会觉得钦佩,而不是惧怕。”
萧清禾语气坚定,萧夜辰竭力控制,却还是忍不住唇角上扬,这时他又听到萧清禾问:“将军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萧夜辰连忙点头,怕萧清禾不信,他甚至打了两下拳,“御医给我用了最好的药,我现在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
萧夜辰打完,跟在萧清禾身后的雀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萧清禾警告地看了雀枝一眼,柔声对萧夜辰道:“将军恢复得好就好,婢女失礼,我代她向将军赔罪。”
萧清禾说着福身行礼,萧夜辰连忙伸出手,却又在快要碰到萧清禾胳膊的那一刻生生停下:“萧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虽被封为将军,但永远不会对萧家人摆架子,大小姐不必如此。”
话题到此结束,萧清禾带着雀枝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萧夜辰才黯然离去。
回到院中,萧清禾严肃地看着雀枝:“他之前虽受了萧家的恩,但如今是陛下亲封的青麟将军,今日之事若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萧清禾是认真的,雀枝不敢嬉皮笑脸,连忙认错,等萧清禾脸色缓和了些,又忍不住说:“奴婢不是想笑话萧将军,只是刚刚莫名觉得外面传说杀人不眨眼的萧将军在小姐面前好像一只叼着骨头讨好的大狗,奴婢实在没忍住。”
这形容越发过分了。
萧清禾拧紧眉头,雀枝连忙道:“奴婢失言,奴婢这就去屋外罚站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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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喜回到家,立刻找了铺子里的掌柜来议事。
无忧阁那些小倌基本都是无亲无故之人,有的甚至是比阿鲤还小的半大孩子,猛然放他们自由,给他们一笔钱,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反倒容易走上歪路。
春喜打算让这些掌柜亲自去看看,把那些踏实的愿意做事的人招来,给他们安排个可以养活自己的活计,若是有人染了销魂香,更要找地方好生看着,不能放出去惹是生非。
和掌柜们商议完,已是傍晚。
春喜累得口干舌燥,喝完一杯茶才回过味儿来。
岚舒哪里是把所有的积蓄给了她,分明是硬塞给了她一个大麻烦。
她算是明白了,岚舒这人惯会算计。
接下来几日春喜不是忙着出去赴宴,就是忙着安置无忧阁小倌的事,完完全全把苏扬抛在脑后。
苏扬在家等了好几日都没见春喜登门,很快坐不住,只能再次登门。
傍晚,春喜从外面赴宴回来,就看到苏扬端坐在前厅。
一看到春喜,苏扬就激动地起身冲过来:“我娘今日咳血了,你不是答应我要去看她的吗,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要是我娘抱憾而终,你跟沈清渊也休想好过!”
苏扬话里都是责备,知道沈清渊不在家,气势也很足。
在他看来,沈清渊能成为御前的红人,那肯定是有真本事的,但曹春喜就是个出身低下的弱女子,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被沈清渊看上才能妻凭夫贵。
他只要凶一些,曹春喜就会被吓得六神无主,为了保住名声,只能对他言听计从。
苏扬心里都是得意,然而他话音刚落,就听到春喜厉声呵斥:“放肆!”
随着春喜这一声喝,阿鲤冲进来就给了苏扬一巴掌:“我家夫人才得了三品的诰命,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家夫人面前吆五喝六?”
阿鲤力气大,这一巴掌扇得苏扬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险些没站稳。
他刚刚还想拿捏春喜,没想到反被春喜惩治,脸上很是挂不住,瞪大眼睛怒道:“曹春喜,你不守承诺悔婚在先,现在还敢打我,你就不怕我把这些事都抖落出去?”
“我自然是怕的,”春喜点头,不等苏扬开口,话锋一转,“我怕你难道就不怕?你没有直接把事情捅出去,而是来威胁我,不就是想从我身上讨到好处吗,如今好处还没到手,你闹得人尽皆知有什么意思?”
“……”
春喜一语中的,苏扬噎住。
见他安静下来,春喜勾了勾唇,她在主位坐下,慢悠悠地喝了杯茶才又继续道:“你想要的好处我可以给你,但以后你对我说话得客气些,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