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个时候钱氏才隐隐明白,她爹娘不许她带着孩子回家,并非想为她撑腰,而是借机要钱。
认清这一点,钱氏越发无地自容,然而钱母的声音比她更大:“你是不是傻,这狐狸精都进门了,她随便说几句话你就信了?我要这钱也是为了你和正儿,万一以后姓曹的真变了心,你和正儿吃什么喝什么?”
“娘,武哥不会这样对我的……”
钱氏反驳,钱母不爱听这话,直接打断她冲曹武道:“我们已经做出让步了,只要今天你把钱给我们,我们就让他们母子跟你回家。”
钱母说完在正儿腿上拧了一把,正儿的哭声大起来,钱氏顿时心痛如绞,但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钱母和钱父,只能眼泪汪汪地看向曹武。
曹武也很心疼正儿,但经过这段时间开铺子的摸爬滚打,他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心软被拿捏。
钱父钱母今天能用孩子要二十两银子,以后就能用这种法子威胁他分一半铺子给他们。
一旦退让,这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这般想着,曹武冷了脸,他看向钱氏:“我没做错什么,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们,如果你还想继续跟我过日子,就带着孩子跟我回家。”
曹武没说钱氏如果不带孩子跟他回家会怎么样,但钱氏听出了他话里的绝决,连忙去求钱母:“娘,这次是我的错,我不该使性子回娘家,您要是心疼女儿,就把孩子给我,让我们娘俩跟武哥一起回家吧。”
钱氏说着朝钱母跪了下去。
然而钱父钱母在曹武面前端丈人的架子太久,根本不相信曹武能舍得下孩子,只觉得他是因为春喜在这儿,故意放狠话。
钱父强行把钱氏拉起来,冲曹武道:“既然你为了钱可以不要妻儿,那就别怪我们狠心。”
放下这句话,钱父钱母硬拽着钱氏和正儿离开。
冯茵茵很是愧疚:“沈夫人,曹大哥,对不起,是我给你们惹麻烦了。”
“冯姑娘没有做错什么,反倒是我连累了你,害你白白挨了一顿打,该我向你道歉才对,”曹武说完又看向春喜,“对不起阿喜,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又给你添麻烦了。”
春喜没有说客套话,淡声问:“大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曹武皱眉:“我不可能再受他们的要挟,如果你大嫂不能下定决心脱离娘家,那我跟她的夫妻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春喜之前跟王氏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连家门都不愿意入,曹武虽然没有责怪春喜,但偶尔也觉得春喜对王氏有些太狠了,直到今日,他才突然明白,春喜如果没有这样的狠绝,便会如钱氏一般,根本摆脱不了娘家的掌控,更不可能和妹夫把日子过好。
“大哥当真舍得看着大嫂带着正儿改嫁?”
听到这话,曹武露出痛苦之色。
他对钱氏还是有感情的,正儿更是他看着从小小一只长到现在这么大的,让钱氏跟别的男人同床共枕,还要正儿叫别的男人父亲,比挖了他的心还痛。
片刻后,曹武叹了口气说:“长痛不如短痛,如果你大嫂真的听从家里安排要带着孩子改嫁,说明我和正儿在她心里都不如她的娘家人重要,我也只能尊重她。”
曹武这次下了决心,钱父钱母回去合计了一番,也觉得要出狠招治一治他才行,很快请人为钱氏写了休夫的文书送来,又请了媒婆给钱氏说媒。
拿到休书那夜,曹武在家酩酊大醉,痛哭到天亮。
春喜知道情况后,到底还是带人去了一趟钱家。
第343章 人得自己能扛事
钱父是庄子上的管事,家就在离庄子不远的村子里,这些年钱父干事得力,得了不少奖赏,还通过钱氏从曹家捞了不少好处,在儿子成婚后,钱家修了砖瓦房,虽比不得城里的大户人家,但在村里还是独一份儿的体面。
自那日回家,钱氏就被关进屋里。
她哭求钱母放自己和正儿回曹家,却被钱母指着鼻子骂蠢货。
“曹武都把木匠铺子开起来了,二十两银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曹春喜现在那么有钱,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哥妻离子散,他们就是富贵了,瞧不上你了,你要是真没骨气地带着孩子回去,等曹武纳妾,你和正儿就等着被磋磨一辈子吧!”
“不会的,武哥不是这样的人。”
钱氏摇头辩解,钱母冷笑道:“他现在是不会,等他有了钱,花花肠子就会显露出来,你嫁给他不过两三年,我和你爹生你养你这么多年,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钱氏觉得钱母的话有哪里不对,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她性子懦弱,习惯了在家里逆来顺受,不敢顶撞。
见她不说话了,钱母又缓了语气:“我和你爹已经请人写文书帮你休了曹武,还请了十里八乡最好的媒人给你说媒,你还年轻,头胎就得了儿子,是个好生养的,多的是人愿意娶你呢,你乖乖听话别闹,曹武肯定会来服软接你们娘俩回去的。”
钱氏没想到爹娘连休夫这种事都做出来了,她心里慌乱不已,急急追问:“要是武哥不来怎么办,你们难道真要逼着我改嫁吗?”
这事闹得挺大的,村里的人都知道了,曹武要是不来,钱家还真不好收场。
钱母恶狠狠地剜了钱氏一眼:“正儿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就算不要你,难道还能不要儿子,你少在这里胡思乱想,安心等着就是了。”
扔下这番话,钱母退出房间,而后给房门上了锁。
钱氏坐在屋里,满心的惶恐不安。
她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她和武哥感情很好,她从没有想过要改嫁他人,她想好好跟武哥过日子。
这次她任性回娘家,又误会了武哥和冯姑娘,武哥肯定很生气,爹娘还替她做主休夫,甚至操办起让她改嫁的事来,就算武哥最后来接她和正儿,日后只怕也会因此与她生出嫌隙,可是现在她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钱氏流着泪睡过去,然而没睡多久,就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她猛然惊醒,借着月光看到了春喜。
“阿喜!”钱氏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做梦,激动地来到春喜面前,“你是来带我和正儿走的吗?之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贪图钱财听信别人的挑拨,你放心,这次回去以后,我一定踏踏实实跟你大哥过日子。”
钱氏说着朝钱父钱母的屋子走去,刚走了一步,就听到春喜说:“我可以带你走,但你要先跟你爹娘说清楚,眼下你和我大哥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担不起诱拐你们母子的罪责。”
白日下过雪,夜里很冷,春喜的声音落在钱氏耳中更冷,她急急开口:“我爹娘是不会同意让我和正儿走的,阿喜你也知道,我在家里根本说不上话,但你不一样,你现在是官夫人,他们奈何不了你,只要你愿意带我走……”
春喜直接打断钱氏:“我今天可以把你带走,明天他们找上门寻死觅活,你能不跟他们回来吗?”
钱氏唇瓣颤动,没了声音。
她舍不下武哥,但如果爹娘以死相逼,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半晌,她拉住春喜的手,痛苦地哀求:“阿喜,你帮我想想办法,教教我该怎么做好不好?”
“我刚刚已经说了,只要你跟你爹娘说清楚,我就带你走。”
“可是他们不会听我的……”
钱氏落下泪来,满脸的痛苦无助。
她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这个时候却还如孩童一般,畏惧自己的爹娘,无法摆脱他们的掌控,甚至连直面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春喜抿了抿唇,带着钱氏去到钱父钱母屋里。
虎叔事先放了迷药,这会儿钱家所有人都睡得很沉。
钱父钱母屋里,堆着很多系着红绸的东西,那是给钱氏的聘礼。
“媒婆给你说了隔壁村的李屠户,你爹娘已经收了人家的聘礼,如果我哥不来接你,到时你只能带着正儿改嫁给李屠户。”
钱氏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
隔壁村的李屠户已经四十好几了,他力气大,脾气也大,娶了两任妻子都没生出孩子,两任妻子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他愿意花钱娶钱氏,就是冲着让钱氏给他生儿子去的。
钱氏要是真的生出儿子,李屠户肯定容不下正儿,钱氏要是生不出来,那就只能被李屠户打死。
爹娘怎么能把她嫁给李屠户!
钱氏又惊又怒,然而过了半晌,却还是选择求春喜:“阿喜,你帮我劝劝你哥,让他来接我和正儿好不好,不然我和正儿会被李屠户活活打死的。”
“大嫂,我不欠你什么,今晚我愿意冒着风雪前来,已经是顾念你我姑嫂一场的情谊了,你若一点儿事都不敢扛,那我也没办法了。”
春喜眸底闪过失望,她甩开钱氏的手,转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