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从来没有跟谁这样亲近过。
萧老夫人没有拒绝,春喜便走到她身后帮她按摩。
春喜是知道人体穴位在什么位置的,力道也适中,按了没一会儿,萧老夫人的眉心便舒展开来。
确实很舒服。
按摩完,萧老夫人问起沈清渊受伤的经过。
春喜瞒下两人在巷子里抱在一起做戏,只说她恰好遇到沈清渊,掩护他去到客栈,又按照他的吩咐伪造了他出事的假象。
虽然已经见到沈清渊,但听到当时的情况,萧老夫人还是觉得心悸。
沈清渊当时已经受伤,根本无力查案,那些人却还穷追不舍,确实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萧老夫人心中发沉,面上却丝毫不显,慈爱地看着春喜:“渊儿受了重伤,还被人追杀,和他在一起你不害怕吗?”
“沈大人是好人,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他的,而且他破了那么多冤案,不知积攒了多少福报,自从遇到沈大人,民女的运气都变好了呢。”
春喜眼眸晶亮,语气诚恳。
十七岁就中状元的少年天才自从进了京兆府便再无建树,成日跟尸体凶犯打交道,还克死了两任妻子,这些年萧老夫人听到太多太多说沈清渊性格冷僻不合群的话。
这个叫春喜的姑娘确实不太一样。
萧老夫人眼里带了笑,语气越发温和:“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盂县呢?”
来了来了,终于问到关键了。
春喜暗中掐了一下大腿,再抬头眼里含了泪:“不瞒老夫人,民女是在逃婚路上碰巧遇到沈大人的。”
“逃婚?”
萧老夫人疑惑,春喜点点头:“民女离开卫家后得了许多赏赐,民女分了许多给家里,还为自己置办了一间铺子,民女的娘却贪心不足,为了霸占民女的铺子,不惜迷晕民女将民女远嫁青州,民女醒来后既震惊又痛心,便找机会逃了。”
世家联姻绝非儿戏,就算错的是想享齐人之福的卫凌泽,但为了粉饰太平,让春喜去死是最容易的。
春喜心底怨念再多也不敢指控卫凌泽。
“民女打晕了柳公子和他的车夫,还抢了马车把他们丢在路边,柳家得知此事说不定会来萧家要人,民女斗胆挟恩以报,求老夫人能护佑民女,让民女能按照心意择一位值得托付的夫郎好好过日子。”
逃婚已是惊世骇俗,春喜没说自己还扒光了两人的衣服。
春喜大大方方地说明缘由还说要挟恩以报,倒是不让人反感,反而越发觉得她很坦率。
萧老夫人温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夫郎?”
“民女如今已经是老姑娘了,以前在卫家干的也是粗活,民女不敢挑剔,贩夫走卒也好,更夫屠户也罢,只要对方长得过得去,是个踏实过日子的就行。”
春喜举的例子都是寻常人家,要求确实不高。
萧老夫人眸光微闪:“你救了渊儿,还帮他包扎伤口有了肌肤之亲,我瞧着他对你似乎有所不同。”
“……”!!!
老夫人,这话可不兴说啊。
我是什么身份,沈大人是什么身份?
而且照这么算,过去三年,我天天帮卫凌泽端屎端尿,那得有多少肌肤之亲?
春喜连忙否认:“老夫人误会了,沈大人只是听闻民女被家里逼着远嫁,十分同情民女,所以表现得对民女看重一些,这样民女才能靠着这份救命之恩来求老夫人的庇护。”
春喜表情坚定,对沈清渊一丝一毫的邪念都不敢有。
萧老夫人看得分明,心里有些不确信。
真的是她想多了?
萧家的床很软,被子也透着股子好闻的清香,春喜睡得非常好。
此时还在盂县的卫凌泽却阴沉着脸毫无睡意。
在他还在怀疑柳逢源欺上瞒下私自拐走春喜的时候,手底下调查的人来禀报说接走春喜的是萧家的亲卫。
萧家祖上也是出过武将的,太祖皇帝特别恩准萧家训养亲卫。
萧老夫人生辰那日特意让沈清渊坐自己旁边,听闻沈清渊出事还大发雷霆,如今萧家出动亲卫来盂县,不是为了沈清渊,还能为谁?
可是春喜怎么又跟沈清渊搅和到了一起,甚至还跟他一起去了萧家?
他瘫痪三年萧家都没有做出退婚之事,如今重新定下婚期,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婢女悔婚。
春喜若敢说出来,只有死路一条。
卫凌泽笃定春喜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敢说出来,可春喜跟着沈清渊一起住进萧家这件事,像是一根刺狠狠扎进他心里。
她以为沈清渊能护住她么?
一个在京兆府十年都未得升迁的废物凭什么跟他对着干?
而且他都已经给春喜安排好了去处,只要他有时间就会去看她,她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还有成群的奴仆伺候着,她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呢?
长长的眼睫在卫凌泽眼底投下阴翳,他唇角勾起一抹冷血的笑。
他给足了春喜体面,既然春喜不肯要,那他就只能一寸寸打断春喜的骨头,让她哭着求着爬回他身边!
卫凌泽连夜带人回了瀚京。
春喜刚陪萧老夫人吃完早饭,便听到卫凌泽来了萧家,还点名要见她。
春喜跟着芍药来到沈清渊的院子,刚跨进院门便听到卫凌泽冷冽的声音:“沈大人被杀手追杀,危急关头此人突然出现实在蹊跷,本官要带她回京兆府仔细审问,看她是否与杀手勾结!”
春喜:“……”
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少爷你可真是不做人啊。
第34章 祖坟炸了
屋里,沈清渊和卫凌泽面对面坐着。
身上有伤,沈清渊散着发,只松垮垮地穿了件松绿外衫,衣领并不严实,站在高处便能隐约看见硬实的肌理,比起平日多了两分散漫不羁。
坐在他面前的卫凌泽则是一身官服,满脸肃然,加上一夜未睡,眸底布着血丝,少了贵气,多了凶狠。
春喜一进门,卫凌泽便偏头看过来。
眼神很凶,满是威压。
恨不能压得春喜直接跪下。
春喜恍若未觉,背脊挺直地走到两人面前。
不等卫凌泽发问,沈清渊先一步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多谢大人关心,我睡得很好,大人今天还在发烧吗?”
“还有一点儿,不碍事了。”
“我就知道,大人这样好的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春喜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两人交谈自然,关系说不上多亲昵,却是互相关心着对方的。
卫凌泽的脸沉了又沉,感觉自己被忽视得彻底。
可过去三年,春喜无微不至照顾的人明明是他,认真算起来,春喜早就是他的人了。
沈清渊才跟她认识多久,有什么资格和他相提并论?
卫凌泽的目光如有实质,春喜也不能真装作没看到他,还是福身行礼:“卫大人。”
比起刚才,春喜的语气就客套疏离多了。
卫凌泽压不住心头的火,蹭的一下站起身:“破案要紧,人我就先带走了。”
几乎在卫凌泽起身的同时,青书也闪身进屋,挡在春喜面前。
卫凌泽神色一凛,危险地看着沈清渊:“沈大人要阻挠办案?”
沈清渊表情淡然:“不管是京兆府还是大理寺,办案都讲究律法,春喜姑娘于危难之际救了我,还悉心照顾,卫大人凭一张嘴就要带走我的救命恩人,这是哪条律法规定的?”
“她一个弱女子,大半夜突然出现在盂县,还恰好救了沈大人,沈大人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她是自由身,不管去哪儿都可以,如今我欠她一条命,卫大人若不能拿出铁证,谁也不能带走她。”
还发着烧,沈清渊的脸色微白,嗓子也有些哑,说出来的话不似平日那样威严,却也不容置疑。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卫凌泽。
春喜这个人,他护定了!
春喜眨眨眼,只觉得沈清渊现在浑身都发着光。
原来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吗?
实在是太爽了。
她决定了,她要给沈大人送一辈子好吃的,若是沈大人日后落了难,需要托孤什么的,她一定豁出命去帮他养孩子!
春喜看沈清渊的眼神满满的都是崇拜,卫凌泽的心被狠狠刺痛。
瘫痪在床那三年,春喜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和力量源泉,虽然现在他已经不需要春喜的支撑,却不允许任何人把春喜从他身边夺走。
“若我非要带走她呢?”
卫凌泽拔剑,直指沈清渊。
春喜当即就想挡在沈清渊面前,沈清渊却伸手拦住了她:“别怕,他不敢伤我。”
沈清渊的语气很笃定,看卫凌泽的眼神不仅没有畏惧,甚至带着两分挑衅。
找死!
各种暗黑的情绪涌上心头,卫凌泽是真的想一剑捅死沈清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