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春喜准备去厨房找点儿吃食,一开门就看到贾嬷嬷站在院中,旁边还站着个望眼欲穿的曹文。
“别家的新妇都要晨昏定省,像少夫人这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在全瀚京也是独一份儿。”
贾嬷嬷一开口就夹枪带棒,春喜伸了个懒腰,反问:“我不小心睡过头了,嬷嬷怎么不早点儿叫我?”
贾嬷嬷一噎。
她倒是想叫春喜起床,但她带着曹文来时,正好碰到沈清渊,沈清渊说昨夜春喜累着了,需要多休息。
沈清渊虽然不怎么管府里的事,但他的话,贾嬷嬷不敢不听。
贾嬷嬷不想让春喜知道沈清渊对她挺好的,转移话题道:“小少爷要去书院读书,但今日二少爷和三少爷要回家,府里马车不够用,少夫人还是自己想办法送小少爷去书院吧。”
“好啊。”
春喜带着曹文出门,先在街边买了一屉热乎乎的肉包子吃。
曹文昨晚没怎么睡,眼底一片青黑,这会儿也没心思吃包子,跟着春喜走了好一会儿小声提醒:“阿姐,我迟到了。”
“哦。”
春喜淡淡应了一声,见路边还有买肉夹馍的,又买了个肉夹馍,全然不在意曹文迟到会有什么后果。
曹文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阿姐,我们租辆车吧,这样能快点儿到书院。”
“反正已经迟到了,快点儿慢点儿有什么区别,正好阿姐带你认认路,阿姐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以后这路你得自己走。”
曹文抓紧手里的包子,脚下步子不由得一停。
之前青松学堂离家不远,他都是自己走路去上学,后来去了青峰书院,距离远些,娘就多给了他一些钱,让他每天搭车去书院。
娘说侯府比家里有钱多了,只要他跟着阿姐进了侯府,不仅每天都有免费的马车坐,阿姐还会安排书童陪他上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了。
可现在的情况跟娘说的完全不一样。
没有书童没有马车,阿姐甚至忙得没有时间管他。
春喜一路走走逛逛,根本没有发现曹文停了下来。
曹文有种被所有人遗弃的错觉,他心底一慌,小跑上去抓住春喜的袖子说:“阿姐,我想回家。”
春喜停下来看着他:“你说什么?”
曹文的脸一下子烫起来。
他是娘哭着闹着硬塞给阿姐的,阿姐带着他回侯府还被侯夫人身边的贾嬷嬷训斥了一番,他才住了一夜就要回家实在是太任性了。
可在侯府他不能跟阿姐住在一起,还要被贾嬷嬷使唤着干活,甚至连去学堂都要自己走着去。
这样的生活比家里还要难。
至少在家里,娘从来不让他干活,有什么好吃的也都会留给他。
一番纠结犹豫后,曹文还是开口:“阿姐,我想回家。”
这一次,他的声音大了些,勇敢地为自己争取。
他本以为阿姐会温柔地问他是不是在侯府受了委屈不适应,然后再决定要不要送他回家,谁知只得到冰凉的两个字:“不行。”
“为什么?”
曹文有些急了。
娘之前说过,要是他在侯府过得不开心,随时都可以回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有退路的。
春喜又咬了口肉夹馍,冷淡道:“人都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你选择跟我回侯府住,那就只能住在侯府,不能回家。”
“侯府一点儿都不好,阿姐也不关心我,我就要回家,我不要住在侯府!”
曹文慌乱地大吼。
之前有退路,他觉得在侯府住一住也没什么,现在春喜不让他回家,侯府顿时成了龙潭虎穴,他一刻都不想留。
春喜并不意外,颔首道:“那你自己回家跟娘说,看她让不让你回家住。”
春喜说完,曹文扭头就跑。
春喜对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青书说:“暗中跟着就行,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不必插手。”
“是,少夫人。”
青书走后,春喜溜溜达达找铺子定了砌小厨房的砖瓦和泥沙,然后就回了侯府。
她本想找贾嬷嬷先把地面清理出来,却被告知家里来客人了。
来到花园,春喜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花丛中喝茶的萧清月。
萧清月的架势摆得很足,衬得坐在旁边讨好陪笑的莫氏和煮茶的沈清迟更像是客人。
看到春喜,萧清月眉梢微扬:“哟,回来啦。”
这话一出,春喜就知道她是冲自己来的。
春喜并不害怕,走到萧清月面前,颔首道:“月儿来啦,好些日子不见,我还有点儿想你了呢。”
春喜这声月儿叫得极顺口,语气更是熟稔,好像跟萧清月关系很好。
萧清月脸色微变,咬牙怒斥:“你叫我什么?”
“月儿啊,”春喜坦坦荡荡地复述了一遍,“我和你沈叔叔已经成婚,按理你该唤我一声小婶婶,我这样叫你才显得亲昵呀。”
萧清月霍然起身:“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做我的小婶婶!”
萧清禾带着伤回娘家,虽然她一再解释是意外,但昨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萧清月让人一打听就知道和春喜有关。
她原以为春喜嫁了人就不会再生什么事端,没想到回门这天就害得姐姐受伤回家,她今日来侯府,是要替姐姐报仇的。
“月儿,你可是名门贵女,怎么能说出如此粗鄙的话呢,也太不雅了。”
春喜不赞同地摇摇头,萧清月听不得她对自己说教,冷声喝道:“来人,摁住她掌嘴,再废掉她一只手!”
萧清月特意带了几个孔武有力的粗使婆子来,一声令下,几个婆子立刻摩拳擦掌地朝春喜走来,而莫氏只是坐在旁边看戏,一言不发。
春喜哪里会让莫氏看热闹,猴子一般跳到莫氏身后,抓住莫氏的肩膀就把她拎起来当人肉盾牌,嘴里喊的却是:“好月儿,你对婶婶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慢慢说,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萧清月怒火中烧:“来人,快给我撕烂她的嘴!”
春喜很会躲,那些婆子没有伤到她分毫,反而打掉了莫氏头上的步摇,扯坏了她的衣裳,甚至挠花了她的脸。
莫氏:“……”
萧家这些下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就不知道看准点儿吗?
第59章 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沈清渊赶回家时,混战已经结束了。
莫氏重新梳洗了一番,但被挠花的脸和哭得红肿的眼根本遮掩不住,沈清越、沈清宇还有沈清迟都围在她身边。
萧清月垂着脑袋坐在旁边,华贵的衣裙破了一角,她身后的粗使婆子更是个个头发蓬乱,如同战败的斗鸡,被啄了满地的毛。
沈清渊扫了一圈,才在角落里看到和贾嬷嬷站在一起的春喜。
春喜的脑袋同样低垂着,瞧不出受没受伤。
沈清渊眉心微拧,越过众人径直来到春喜面前:“伤到哪儿了?”
问着话,沈清渊已抓起春喜的手,一眼就看到她左手手背上多了一条细长的血痕,应该是被指甲挠的。
不过伤口不深,血早就凝住。
沈清渊面色一沉,看向萧清月:“谁伤的她?”
沈清渊每次去萧家都冷着一张脸,萧清月其实有点怕他,这会儿见他动了怒,语气带着质问,更是害怕,委委屈屈地说:“沈叔叔,她也动手打我了,我身上都是掐痕,不信你可以让丫鬟查看。”
莫氏没有要护着春喜的意思,萧清月本以为自己带着这么多个粗使婆子,定能把春喜治得服服帖帖,谁知春喜竟然把莫氏当肉盾,还趁乱抓着她一顿狠掐。
她表面上看着没事,实则现在腰和胳膊都痛得不行!
萧清月说完也想哭,沈清渊却没有半点儿动容,语气沉沉地反问:“你都带人打上侯府了,难道还不许侯府的人还手?”
这事萧清月确实不占理,她低着头不说话了。
沈清渊又看向莫氏:“母亲好歹做了多年的侯门主母,怎会眼睁睁地让人打到家里来,府里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这话一出,贾嬷嬷和一众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莫氏亦是有口难言。
她总不能说她是想看热闹,所以故意让萧清月进来找新儿媳的麻烦,结果被新儿媳当成肉盾祸祸了吧。
春喜跟萧家人动手的时候,可是喊着为婆母报仇的口号的。
这要是宣扬出去,得个恶婆婆的名声不算什么,关键是丢人啊。
哪有当家主母被新过门的小媳妇收拾的?
莫氏用手揉着额头,不敢应声,倒是沈清宇站出来:“不管怎么说,大嫂也不该跟萧二小姐动手啊,大哥你是没看到,我和二哥回来的时候,大嫂屁股底下坐着一个人,脚下踩着两个,两只手还一手揪着一个,简直就是个要吃人的母夜叉!”
萧清月和她身后的婆子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