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清渊当众戳穿不敢死以后,莫芸婉终于消停下来,倒是梁夫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春喜的身份,让张婆子送来请帖邀春喜和沈清宇去府里吃饭。
沈清宇胸口正疼着,看到春喜,满脸的哀怨,恨不得把“鸠占鹊巢”四个字写在脸上。
春喜故意装作看不明白,好奇地问:“三弟的眼睛怎么斜了,可要大嫂帮你正正脸?”
春喜说着活动了下手腕,沈清宇怕挨打,连忙收回目光,咬牙道:“我的眼睛没问题,你别没事找事!”
“三弟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呢,我可是你嫂嫂,要是去了梁家,叫人以为咱们府里没大没小、不成体统影响多不好啊,你说是吧?”
春喜笑眯眯地说着话,老成又自然地拍了拍沈清宇的肩膀。
春喜没有用太重的力道,沈清宇却还是感觉到了浓浓的威胁。
身上毕竟还有伤,沈清宇不想自讨苦吃,只能放软了语气说:“大嫂说的是,方才是我不对。”
这声“大嫂”喊得春喜身心舒畅,她得寸进尺,又踮脚摸了摸沈清宇的脑袋。
“乖,这才是做弟弟该有的样子嘛。”
“……”
竟敢像摸狗一样摸我的脑袋,曹春喜,你死定了!
沈清宇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肋骨跟着发疼,却敢怒不敢言,春喜摸够了,这才哼着小曲儿坐上马车去往梁家。
今日梁夫人只请了春喜和沈清宇,酒菜摆在花园,除了梁夫人,还有府里的两位小姐作陪。
再次见面,梁夫人全无之前在春喜面前的高傲,亲亲热热地地拉住春喜的手。
“好妹妹,你说你一个正头夫人怎么能扮成小厮跟在沈大人身边呢,若不是及时知道真相,我就要好心办坏事了。”
之前莫芸婉在梁家养伤,沈清渊一次都不来探望,梁夫人就觉得不太对劲,但还是想让张婆子帮着撮合一番,好让莫芸婉帮着吹枕边风。
谁能想到沈清渊早就另娶,不仅把新夫人护得跟眼珠子似的,还把人扮成小厮带在身边?
梁夫人不太担心自己乱点鸳鸯谱得罪春喜,而是怕春喜之前扮作小厮混进梁家发现了什么。
毕竟之前她为了笼络莫芸婉,给莫芸婉布置的房间用的都是好东西,梁为民入仕这么多年倒也不是买不起那些东西,但总归是和他在沈清渊面前营造出来的清官形象不大相符。
梁夫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春喜的反应。
沈清宇不知道梁夫人还有其他目的,只觉得有外人在,春喜肯定不敢动手打他,便插嘴道:“夫人说的是,女子成婚后,当在家中侍奉长辈才是,我祖母才刚回家,大嫂就打扮成这不伦不类的样子跟着大哥来了徐州,祖母在家可伤心了。”
春喜横了沈清宇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
见春喜如此,沈清宇顿时忘了疼,继续揭短:“嫂嫂小门小户出身,之前还在别人家做丫鬟,若不是大哥迷了心窍非娶嫂嫂不可,我娘定是要为大哥寻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的。”
堂堂侯府的大少夫人,竟然是个丫鬟出身,沈大人的眼光竟然差成这样?
梁夫人脸上的热切淡了两分,嘴上却还在充和事佬:“沈三少爷真是说笑了,沈大人对沈夫人极为爱重,沈夫人之前怎可能在别人家做丫鬟呢?”
“怎么不可能,她之前不仅是丫鬟,还是给人端屎端尿的那种呢,”沈清宇自认为把春喜最不堪的一面抖落出来,胸中恶气出了一半,他还觉得不过瘾,直勾勾地盯着春喜问,“嫂嫂你说,我刚刚可有半句虚言?”
梁夫人还抓着春喜的手,听到端屎端尿,强忍着恶心才没有把手撒开,然而下一刻就见春喜点头道:“三弟说的没错,我之前的确是干过这些活的。”
“……”
梁夫人迫不及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想叫人端水来洗手,但碍于颜面,生生忍着。
亏她还担心这位正儿八经的沈夫人看出什么,没想到竟是个出身低下的泥腿子,这样的人哪里分得清东西的高低贵贱?
梁夫人的反应让沈清宇爽到,他还想说侯府上下只认莫芸婉这一位大少夫人,刚张开嘴,脚就被狠狠踩了一下。
痛意袭来,沈清宇控制不住站起来,桌子被撞得狠狠晃动,酒水顿时洒了他一身。
“曹春喜,你……”
沈清宇气得指着春喜,下一刻手指就被春喜抓住狠狠掰下,沈清宇痛得面目扭曲,身子不自觉往下跪,等到他与自己视线齐平,春喜才温温柔柔地开口:“三弟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的衣服都脏了,快去换一下吧。”
沈清宇:“……”
哪里是他不小心,分明是她故意害的。
但手指还被掰着,沈清宇只能服软:“嫂嫂说的是,我这就去换衣服。”
梁夫人也吩咐下人带路,春喜这才松手放沈清宇离开。
知道春喜出身不高,梁夫人也不太重视她了,让两个女儿回屋休息。
很快,花园里只剩下春喜和梁夫人。
春喜毫无被戳穿过往的尴尬窘迫,她给自己倒了杯果酒,指着其中一道菜问:“这是什么菜呀,我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春喜一脸好奇,十足的没见过世面。
梁夫人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但又不死心地问:“我听说沈大人十七岁高中状元,然后就进了京兆府,这十年间都不得升迁,这次怎么突然被陛下任命了?”
沈清渊目前看着没什么特殊才能,春喜更是上不得台面,但梁夫人怕他背后有什么靠山。
早些探知也好早做应对。
春喜尝了口菜,不假思索道:“是卫家大少爷举荐的我家大人,夫人别看我家大人年岁不大,但他辈分很高,算起来还是卫大人的叔叔呢。”
竟然是卫家?
梁夫人顿时沉了脸。
她对这位卫家大少爷有所耳闻,这人本是前途无量的少年将军,结果在战场重伤瘫痪三年,如今军中已没有他的位置。
卫凌泽双腿痊愈不久就破了一桩大案,连升两级,还娶了青梅竹马的萧家大小姐为妻,如今可谓春风得意。
但谁会嫌功劳多呢?
若卫家是想借机为卫凌泽铺路,事情就比他们想象中棘手多了。
第94章 送进大牢,我亲自审
“沈大人既然和卫家沾亲带故,怎么会蹉跎到现在才被启用?”
梁夫人喝着茶,问得漫不经心。
春喜给了梁夫人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如市井妇人一样八卦起来:“卫家侄子之前走的是武将路线,自然瞧不上我家大人这样的文官,可他瘫痪在床三年,京中时局变幻,他过去的辉煌已然不在,不求他叔叔帮忙又能怎么办呢?”
春喜说着掩唇笑起,很是得意。
梁夫人却笑不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去年受灾的百姓太多,难免有要喊冤的,虽然徐州境内的官员都用了强硬手段镇压,但还是有漏网之鱼。
梁家在京中确实有靠山,去年的赈灾粮饷大多也都拿到上面疏通关系了。
天子脚下不好行贪赃枉法之事,世家大族都想搏个好名声,但私下里,谁不提携一些亲戚门生在各州县为自家揽财?
若那漏网之鱼直接去京兆府报案、甚至去敲登闻鼓,只要事情没有传到陛下耳中,这事都还能捂住,谁知那些人趁乱闹事,毁了萧家大小姐的回门宴,又在天子脚下闹出好些人命,闹大了声势,才开始申冤,这事就露了馅儿。
如今想来,事情败露从一开始就和卫家有关。
京中早就传了消息来,梁为民销毁了所有罪证,还把沈清渊调查了一遍,沈清渊虽然出身侯门,那清远侯府却是个徒有其名的空架子,沈清渊更是庸庸碌碌十年毫无建树。
沈清渊来徐州这些时日,几乎是被梁为民牵着鼻子走,梁夫人知道后不免放松了警惕,可现在知道沈清渊背后的可能是卫家,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卫凌泽瘫痪三年,如今正是需要立功擢升的时候,这次的贪污案可比他前不久破的命案大多了。
卫家和萧家的联姻已成,卫家如果非要咬着不放,萧家必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们背后的靠山能禁得起两家围剿吗?
梁夫人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京中形势,春喜却没心没肺地问:“夫人,我饿了,能不能先吃?”
“……”
沈清宇换好衣服回来,春喜已经在大快朵颐了。
梁夫人始终没动筷子,也没有在意春喜像饿死鬼投胎,肃着张脸目光游离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哪儿都忘不了吃,你是八辈子没吃过东西吧。
沈清宇在心里骂了春喜一句,见桌上的菜都被动过了,只觉得倒胃口,便也只是干坐在旁边看着春喜。
酒足饭饱后,春喜道谢离开。
沈清宇觉得丢人,先行一步出了梁家。
等春喜从粱府出来,沈清宇的马车都跑得不见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