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之中有一艘两层高的画舫。
画舫之内传出琴瑟之声,搭配着清凉的湖风,很有诗情画意。
春喜给了碎银让马夫寻个茶肆吃茶等着,然后带着萧清禾踏上一艘小舟。
小舟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舟内设有矮几,几上放着茶点,一只瓷白细瓶里插着一高一低两朵海棠,青铜鸾鸟香炉冒出袅袅白烟,是很清雅的檀木香气,舟蓬两边垂着竹帘,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坐在舟里却能透过竹帘缝隙看到外面的景色。
“大侄女你坐稳了,我要划船啦。”
春喜提醒了一声,用船桨撑在岸边将船推离,一番划动后,小舟来到湖中。
舟上只有她们两个人,萧清禾很快放松下来。
她细细看了小舟里的环境,目光便落在春喜身上。
春喜划桨的动作很熟练,就这么一会儿,额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这几日春喜晒黑了一点儿,却不让人觉得难看,反而充满活力和生机。
萧清禾忍不住感叹:“小婶婶会的东西可真多啊。”
前几日春喜带着她上树摘果,下河捉鱼,捉完鱼还就地取材把鱼烤来吃,这会儿还把船划上了。
每一次见面总是有新的惊喜。
春喜以为她感兴趣,立刻说:“这个也不难,要不你也试试?”
小舟容易摇晃,但架不住春喜的热情,萧清禾还是和她交换了位置。
船桨到了手中,萧清禾才发觉这事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
船桨很沉,在水中阻力更大,萧清禾的身子远不如春喜有力,不过划了几下,她就累得气喘吁吁,掌心也跟着发疼,摊开一看竟是磨破了皮。
她这具身子竟然如此没用吗?
萧清禾不自觉又陷入低落的情绪中,春喜凑过来看了一眼,猛地一拍脑门:“这么柔嫩好看的一双手,我竟然想着让你去划桨,真是暴殄天物啊。”
春喜帮萧清禾吹了吹伤口,从舟里寻了一只灯笼挂在船头的杆子上。
萧清禾看着春喜轻声问:“小婶婶不觉得我实在是太没用了吗?”
“不会啊,是我让你去划桨的,但你受了伤并没有怪罪我,也没有喊疼,我要是有你这样高贵的出身,不知道会娇气成什么样呢。”
春喜的话很大程度地安慰了萧清禾,她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还想再说些什么,舟身一晃,另外一只小舟贴近了她们,而后一道温润轻柔的男声传来:“贵客舟上挂了灯笼,不知有何吩咐?”
这声音实在好听,萧清禾忍不住透过竹帘看了一眼。
隔壁船头,一道靛青身影迎风而立,男子身量颇高,身形却有些瘦弱,衣摆和袖子被湖风吹得在空中摇晃,文文弱弱的书卷气铺染开来。
春喜探出脑袋:“我朋友的手不小心磨破点皮,有药吗?”
话音刚落,男子跨步来到她们的舟上。
他飞快地往舟里扫了一眼,而后恭敬道:“小人岚舒,略通医术,二位贵客若是不嫌弃,能否让小人看看伤势如何?”
岚舒温柔又客气,浑身上下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实在叫人难以拒绝。
萧清禾想着自己现在是男子妆扮,又有春喜陪着,便把手伸了出去。
岚舒弯腰进了船舱,因空间太逼仄,他直接屈膝跪下,隔着春喜看了看萧清禾的手,而后拿出一盒药膏递给春喜:“擦伤不是很严重,每日早中晚各在伤处涂抹一次,很快就能好转,放心,不会留疤。”
“多谢,”春喜应着接过药膏,看清盒子上的标识,不由惊呼出声,“咦?这是回春堂的药膏啊,挺贵的吧,要另外给钱吗?”
许是没见过春喜这样直白的客人,岚舒弯眸笑了笑:“不用另外给钱,是我们招待不周才让贵客受伤的,理应由我们全权负责。”
他笑起来更好看了,说出来的话还很有风度,春喜竖起大拇指:“你们老板真有气量,怪不得生意如此红火呢。”
岚舒面上笑意更深,他看了眼舟上的灯笼问:“贵客还有什么需要吗?”
“暂时没了,你忙别的去吧。”
“那岚舒告辞。”
岚舒退出船舱,顺手把挂在船头的灯笼取下来放回舱内,这才乘着小舟离开。
等岚舒离开很远,萧清禾才小声开口:“小婶婶,刚刚那个人不会是做那种买卖的小倌吧?”
“是呀,”春喜毫不犹豫地点头,挖了一大坨药膏涂在萧清禾的伤处,“我打听过了,今晚他们要选魁首,可热闹了,我可是花了高价才抢到票的呢。”
萧清禾:“……”
第133章 卫凌泽找来
昭陵的风月场所很多,有供男人玩乐的,自然也有供女人玩乐的。
寡居的公主在家中豢养男宠更是稀松寻常。
但萧清禾只是听过,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亲自实践。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离经叛道了,哪怕岚舒已经离开,小舟上只剩下她和春喜,她也还是如坐针毡,忍不住开口:“小婶婶,我们还是回去吧,若是让人发现,卫萧两家的颜面就不保了,而且你也会有麻烦的。”
她虽然不爱卫凌泽了,但还是卫家的大少夫人,不能干有损两家颜面的事。
春喜知道她担心什么,淡然道:“放心吧,来这里的人都要脸面,大家都在各自的船上,互不打扰,见过我们的人也不会出去乱说的。”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咱们不承认就好了,”春喜直接打断,而后又道,“我知道你为了顾全大局不会跟卫凌泽和离,可你又原谅不了他,你定然是要让他纳妾的,到时候他儿孙满堂,而你却要兢兢业业地为他操持后宅然后孤独终老,这公平吗?”
萧清禾没了声音,春喜说中了她全部的想法。
她余生确实是想这样度过的。
春喜见这话有效果,继续劝道:“我今日带你来并不是真的要你找小倌做什么,咱们就是找找乐子,欣赏欣赏男色,这样你回去见到那个狗东西,也不至太闹心是不是?”
萧清禾确实不想回去面对卫凌泽,开始动摇,春喜再接再厉:“这票可贵了,一张就要二百两银子,现在走咱们可就亏了四百两,都够买一间铺子啦,好侄女儿,咱可不能这么败家。”
春喜一脸肉痛,萧清禾到底心软,却还板着脸说:“那就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自然只有一次,二百两的票我总不能隔三岔五地买吧。”
春喜点头如捣蒜,萧清禾弯眸笑起。
另一边,岚舒乘舟离开后,低声吩咐船夫:“这两位贵客很合我的脾性,晚点儿给她们留个好点儿的位置。”
“是。”
船夫恭敬应声,很快将小舟划到画舫边,岚舒借助绳梯上了画舫,所经之处,所有人都朝他露出恭敬之色。
岚舒唇角含笑,仍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周身的气息却已变化,全无方才在春喜她们舟上的谦卑姿态。
与此同时,卫凌泽推开醉仙楼包厢。
守在里面的雀枝吓了一跳,连忙福身行礼:“奴婢见过大少爷。”
厢房内的酒菜早就被撤下,桌上除了一桌糕点,再无其他,春喜和萧清禾也不在。
卫凌泽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冷冰冰地睨着雀枝:“她们人呢?”
这几日他不在家,却对萧清禾的行踪了如指掌,他不在的时候萧清禾天天跟着春喜出门疯玩也就罢了,如今他回家了,萧清禾却还是如此,眼里哪里还有他这个夫君?
卫凌泽亲自来接人,一是示弱,二也是想当面警告春喜,莫要再耍什么花招、挑拨他们的夫妻感情。
但卫凌泽没想到竟然会扑个空。
行舟一直带人暗中盯着,萧清禾和春喜一直待在包厢没出来,但他推开门,人却不在。
两人这是做什么去了?
萧清禾也在脱离掌控还有被戏耍的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卫凌泽的表情变得阴森可怖,雀枝被看得头皮发麻,磕磕巴巴地把春喜之前想好的借口说出来:“回大少爷,沈少夫人突然来月事弄脏了衣服,少夫人陪她回侯府换衣裳了。”
“她们回侯府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走正门,而且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
“这事毕竟是女子隐私,叫人瞧见不好,沈少夫人和少夫人就走的后门,而且沈少夫人也不让奴婢跟着,奴婢只能在这儿等着。”
卫凌泽屈指轻轻叩着桌子,过了会儿起身,带人去了清远侯府。
门房把人迎进府,立刻去向莫氏禀报,莫氏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来到前厅。
“不知卫公子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莫氏一脸讨好,特意吩咐下人去泡上好的茶,然后就唉声叹气地诉起苦来,“真是家门不幸啊,竟然娶了这么个搅家精回来,上次我生病没去太傅府,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那女儿向来胆小怕事,也不敢违逆她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