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你那边黑吗？”傅明霜怕他慢慢失去意识，便随便找些问题给他。
“嗯，断电了。”
“你怕黑吗？”傅明霜问。
“怕，怕被拉黑。”陆十屿还有心思抖了个包袱。
傅明霜紧张的心情被他打断了，没好气地说:“我是说真的，就现在这种断电的情况，你怕不怕黑？”
“不怕，天大地大，我只怕过你。”
一开始怕发疯的你……
到了后来，怕拉黑我的你……
现在，怕吵着要离开的你……
傅明霜握着逐渐发烫的手机沉默了。
“傅明霜……”陆十屿越发微弱的气息把傅明霜的思绪拉了回来。
“跟我说说话吧，让我听着你的声音。我在黑暗里，等待救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陪陪我。”
“嗯，我陪你……你想我说些什么？”傅明霜难得这么温顺。
“随便聊聊，或者聊你这两年的生活。”
“我这两年没什么好聊的，也就那样，流水账一样无聊，写进小说里都会被读者追着骂注水的那种程度。”
“现在也就我一个读者，我不骂你。”陆十屿的呼吸声好像变急促了，却带着几分笑意。“我错过的两年，想知道……”
傅明霜顿了顿才开口:“我搬去了自己的房子，在电视台找了实习，很少回学校，重要的课就回去上上，每天好像都忙忙碌碌，但现在回想起来，也说不出在忙些什么……我有每天很早起床，有按时吃早餐，也有早睡，没精力去泡酒吧……”
傅明霜好像讲了很久，东倒西歪，毫无逻辑……都是一些日常琐碎、婆婆妈妈的事情。
陆十屿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血从肩膀一直流到指尖，落在地毯上，浸湿了一片。
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在地上，点开了免提，傅明霜絮絮叨叨的声音变远了，而他的余光却瞄到了低电量的提示。
“傅明霜……我的手机快没电了。”
“那怎么办？这边救援人员到了吗？你需不需要保存电量？”傅明霜没有办法再强装淡定了。
“救援人员好像还没到。”陆十屿挑了一个他能回答的问题，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来。
“陆十屿，你还能听到我说话吗？记住不要睡，睁开眼睛……”
可额上的鲜血越来越多，坠在眼皮上，似乎已经抬不起来。
“陆十屿，记不记得当年在警察局，你答应我三个要求，现在第二个……
“……我要你活着回来。”
很凶，傅明霜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高高在上的语气。
陆十屿咧了咧发白的嘴角:“然后呢，如果我能我活着回来……大小姐是有什么奖励吗？”
“陆十屿，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话？！”
随着这句咆哮，傅明霜的情绪开始控制不住了，她的身体开始发抖，分不清是因为被气的，还是因为害怕。
“傅明霜你在哭吗？”陆十屿有点错愕。
“没有！我没有！你闭嘴！闭上你的死嘴！”
可电话里头，分明传来了她细细碎碎的抽噎。陆十屿的胸腔明明没有受伤，却像被揪住一样疼。
傅明霜的情绪已经失控了，开始泣不成声，可嘴里却骂得很凶:
“陆十屿我警告你，你要死就死远点，别让我知道！你以后要怎么死，我不管你……可是……可是……”
情绪越发激动，傅明霜觉得自己也开始呼吸困难，胸脯猛烈地起伏:
“可是！可是你现在不能死！你不能……死在我面前！我不同意……你不能！在我面前……一点一点死去！我不允许！不允许！”
傅明霜哭得歇斯底里，脑海里尘封的记忆袭来，混着恶心的血腥味，无助的哭声，绝望的水声……
胸腔里似乎堵着一口气上不来，她难受地扯着胸前的衣物，想大口大口地呼吸。
最后，在逐渐模糊的意识里，她仿佛听到，是陆十屿先说:
“我看到光了傅明霜，我在天堂等你，我们都不会下地狱……”
然后通话中断了……
在“嘟嘟嘟”的声响中，傅明霜也晕倒在地上。
“陆、十、屿……”
“傅、明、霜……”
第108章 我是陆十屿的妻子
“傅明霜，醒醒，不要睡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像是陆十屿的声音。
不对，不会是他，他不在。
“醒醒啊，霜霜，你是小懒猪吗？”又变成女人的声音，很轻很甜，像安倩。
不对，也不会是安倩。
那是谁，是谁在叫自己？
“傅明霜，你醒醒，你不能睡了……”这回，有点像自己的声音，“你要去找陆十屿了。”
恍然一阵亮光，傅明霜在自己的家里醒了过来。
她以为自己昏迷了很久，但看一下时间和通话记录，大概就是十来分钟。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痕，马上打给陆十屿，但对方已经关机。
她想连夜订机票飞去C国，可是所有的民航都已停摆。
等了几个小时，天终于亮了，傅明霜一副职业装的打扮，挂着电视台的采访证，进入了政府大楼。
“抱歉，傅主播，您还是要重新预约的。”前台小姐姐拒绝了她的进入。
正当傅明霜犹豫要不要动用傅家关系时，宋朗出现了。
她急忙上前:“宋秘书，您知道C国地震了吗？陆十屿联系不上了，你们……”
“放心，陆组长昏迷前给我们发了一个定位，第一批救援人员昨晚已抵达C国。今早会安排第二批……”
“能不能把我也带去C国？”傅明霜连忙打断，“我跟你们的救援队伍去。”
“傅小姐，这不符合规矩，你没有救援的资格，最多只能有家属前往……”
“我就是家属……”傅明霜像捉到救命稻草一样:
“我是陆十屿的妻子。”
“什么？！”宋朗直接瞳孔地震。
“法定的。”傅明霜补充道。
***
飞机刚在C国落地，就收到陆十屿获救的消息。
赶到军区医院的时候，傅明霜就看见还在病房里昏迷的陆十屿，但医生说起码无生命危险。
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傅明霜离开了众人的视线，躲在后楼梯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被去后楼梯吸根烟的宋朗撞见了。
两人都颇为尴尬。
“那个，陆家的人也来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宋朗好不容易找了个话题。
傅明霜把眼泪擦干：“不用了，麻烦你不用跟陆家说我来过。”
她顿了顿，又说道：“陆十屿也不用说。”
宋朗怔怔地看着她，机械地说了一声“哦”。
“宋秘书，请问有回国的渠道吗？”
“您这就走了？”
“看到他脱离危险，还有陆家的人在，我相信陆十屿很快就能好起来。”
宋朗想了想，说道：“今天会有撤侨的专机，我安排车送你去机场。”
“嗯，麻烦了。”
“没事，这是家属该有的权利。”
傅明霜坐着领事馆派的专车前往机场。在路上，她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四周都是断壁残垣，裸露的钢筋扭曲成狰狞的弧度，几面幸存的墙体看上去孤立无援，远处的电线杆歪歪斜斜。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灰尘和浓浓的消毒水味，盖着白布的遗体沿着路边整齐摆放，崩溃的哭声在整座城市里回荡。
差一点，白布里躺着的是陆十屿……
差一点，哭声里多了一个她傅明霜。
傅明霜心里很沉重，她思忖了片刻，打给了方岚。
方岚听到她的想法后，直接开骂：“胡闹！你怎么能跑去一线！？”
“我人已经在C国了。”
“你！”
双方都静默了几秒，最后，是方岚叹了口气。
“行了知道了，台里的手续我会帮你办好。”
“谢谢岚姐。”
“对了岚姐……”傅明霜叫住了她，“有个消息先帮我带回国内。”
“什么消息？”
“失联的外交人员，在地震逃离的过程中，为了保护国家一级涉密资料，折返酒店，最终被困。”
“是陆十屿？”
“是。”傅明霜将从宋朗口中打探到的消息，交给方岚。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挂了电话，傅明霜叫司机在路边停了车。她重新带上自己的记者证，掰断了高跟鞋的鞋跟下了车，往灾区走去。
***
“真是搞不懂你啊……”大胖坐在路边擦了一把汗，手上的灰抹到脸上都不自知，“放着演播厅里的主播不做，跟我们冲前线做什么？”
大胖是电视台里常驻C国的摄像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