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信兵去向离固英城最近的越城求援,请一万越城守城军赶来增援;另外五个信兵则和花绝一起奔向四面八方,将一封又一封霍帮少主的山隐月号令,急急发往全楠国各个堂口。
接着,固英城大街小巷都张贴起临时征兵的告示,召集起勉强可用的八百青壮年。
再接着,霍帮各个堂口的报令穿越重重战区,飞向固英城;
回报曰:远在京都的霍府,除了院卫,所有近卫、武师、在训的预备护卫,六百余人已向固英城方向进发。
安排完所有事务,霍乾念走到一旁榻前,定定望着那张俊俏、清瘦,却又毫无生气的脸。
云琛飘过去,仔细瞧了瞧那张脸,竟然是她自己。
霍乾念轻轻抱了一下她的身体,将头抵在她的额头,声音哽咽:
“琛儿......求你醒醒......”
云琛听得心里难受,有些想哭。她想飘过去抱抱霍乾念,却感觉身子越来越轻,再次飘向空中。
没有任何理由的,她觉得好像要诀别了。
干了这么多年护卫,也算不辱使命。
纵使舍不得霍乾念,她却知天命如此,不可强求。
她彻底放松下来,任由身子飘向空中。
谁知刚飘到一半,屁股突然被狠狠踹了一脚。
她迅速从空中落下,直直扑向榻上她自己的身体。
她来不及回头去看,只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笑道:
“你特娘给我下去吧!臭小子,你的路还长着呐!”
“狗哥,你踢得又狠又准,太秀了!”
第175章 末日
两天后,当云琛终于从冗长的梦中惊醒时,她睁开眼,目光聚焦在头顶的泥土墙壁和木板上。
她转头去看,一盏昏暗的油灯亮着微弱的光,霍阾玉在旁边的草榻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块湿帕子,一看就是已累到极限。
环顾四周,空间很小,全是泥土墙和木板,一个窄窄的木梯向上延伸,尽头是一块盖板。
地上除了她和霍阾玉躺的草榻,就只有几麻袋苹果、土豆、玉米......看起来是个存粮的地窖。
她慢慢活动四肢,撑着手臂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头上和背部全都包着草药布巾,但伤口已经愈合大半。
她将草药布巾拆掉,摸摸后脑勺。
为了包扎上药,她的头发被剪掉了一块,伤口处有点凹陷,是缺了一小片头骨的缘故。
她有点茫然地呆坐了一会儿,花了点时间才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情,然后轻手轻脚地坐起身,穿好衣裳。
她重新束起头发,拿起一旁靠在墙上的饮血剑,顺着木梯慢慢爬上去。
推开盖板,外面安安静静,是一户没有人住的农家小院。
她走出院子,往主街上走,不安地停住脚步。
明明是六月夏日,可天空却冷冷地阴着。
长长的主街两边,所有商铺和酒楼都是空的,整条街上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风吹过她脚边,将地上“征集民兵”的告示卷起来,飘向阴郁的空中。
她顺着街走了足足一刻钟,仍然不见一个人。
到处都关着门,没有人声,甚至没有狗吠,寂静得像一座空城。
心里莫名涌上一种强烈的孤独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只剩灵魂游荡在阴间?
再继续往前走,她终于听见刀刃轻碰刀鞘的声音。
远远地,她看见城门上立满将士和民兵,霍乾念一身戎装,持隐月剑站立在最中央,一旁的花绝也身穿铠甲,配着战刀。
所有人都面向城门外而立,没有人回头向城里看,便没有人发现她。
忽然,她看见所有人纷纷抽出武器,弓箭手拉满弓,步兵举起战刀,投掷手装好石块,几十个将士冲向城门,用巨大的石车死死顶住......
她看见霍乾念抽出了隐月剑。
即使看不见他的神情,她仍旧能从那威严的背影上,感受到强烈的肃杀之气。
所有人都神情紧张地望着远方。
云琛看不见城门外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大地在微微颤动,马蹄声密集壮大,如雷嘶吼着,越靠越近。
不必再问任何人,云琛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从一旁成堆的武器装备箱里,拣出一件染血的铠甲。
后背伤口才愈合大半,稍微一碰就痛。
她忍着疼,将坚硬冰凉的铠甲穿上,又拿出一套弓箭背在身上。
即使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当她顺着长长的石阶攀上城门时,还是感觉浑身一麻,整个人震在了原地。
漫天阴云密布,压城欲摧。
无边无际的旷野中,长风呼啸哀鸣。
头戴狰狞面具的黑马,布满鳞片的黑色铠甲,以及无比锋利的黑色长枪......
数不清的黑鳞骑兵如黑山海啸一般,正急速朝固英城而来。
相比之下,这固英城门上的人实在少得可怜,单薄得可怜。
这是末日吗?
云琛简直无法从眼前这震撼又恐惧的情形中回过神。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受伤昏迷了些日子而已,这世界怎么就变成了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末日模样?
霍乾念一直盯着越靠越近的黑鳞骑兵,根本没发现不远处的云琛。
当黑鳞骑兵终于列满固英城下时,一支黑色的长箭率先飞来,直冲霍乾念面门。
不等霍乾念扬剑斩箭,已有另一支箭矢急速飞去,准准将黑箭击落。
霍乾念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立时惊讶地睁大眼睛。
还有一个人也和霍乾念一样,望着同一个方向——
城门之下,蓄势待发的黑鳞骑兵中央,是在那林中为首、能挽出一手骇人枪花的男人:
黑鳞骑兵首领将军,焦左泰。
见自己全力射出的一箭,竟被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子给截了,焦左泰不禁眯眼仔细打量。
“喂,身手不错,叫什么名字?”焦左泰冲云琛喊话,声音颇为戏谑。
云琛站定在霍乾念身边,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冷冷撇了眼焦左泰:
“我不叫‘喂’,我叫你祖宗爹!”
焦左泰没有发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随即面目变得阴狠,大令一声“进攻”!
一瞬间,黑鳞骑兵爆发出震天的吼声,像蝗虫一样疯狂地冲锋爬城,轰隆隆的战车载着巨石冲撞向城门。
城上城下当即交锋悍战,杀喊声沸反盈天。
花绝一边忙着砍杀攀上城门的黑鳞骑兵,一边冲云琛急道:
“少主特意将你和阾玉藏到地窖,你怎么出来了?!”
云琛不停拉弓射箭,箭无虚发,一箭射倒一人,头都来不及回,“别废话了,这场群架人有点多,好好打!”
血染黄土,硝烟灼天。
一波又一波黑鳞骑兵攀上城墙,又一次次被守城将士击退。
城门虽未攻破,却已被黑鳞骑兵的战车撞出一个大窟窿。
黑鳞骑兵疯狂从窟窿里冲进来,铁甲摩擦过大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那首领将军焦左泰更是狠将,不只冲在最前面跃进城门,更一枪一刀交替砍杀,所到之处如重锤碾蚂蚁,杀倒大片楠国将士,硬生生为后方的黑鳞骑兵杀出一条血路。
两个守城将士迎着焦左泰扑上去,其中一人被焦左泰一刀砍掉脑袋,另一人被焦左泰狠狠一脚跺在地上,手中战刀脱手。
那将士再次爬起来冲上去,胳膊狠狠绞住焦左泰脖子,试图勒死对方,哪怕皮肉已被铠甲鳞片扎透,也毫无惧色。
然而焦左泰只是向后勾起一只手,抱住那将士脑袋猛地扭转,便一把扭断了那将士的脖子。
将那将士的尸体随意扔在地上,焦左泰阴狠而笑,一身漆黑铠甲布满血色,气势狠厉异常,竟令四周无人敢上前。
这时,一道长箭破空飞来。
焦左泰偏头躲过,还未来得及回头,便被一脚踹在脸上,身子趔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云琛收弓抽剑,狠狠杀去,焦左泰一边抵挡,一边被迫后退数丈,不由心里一惊,更加谨慎地打量起云琛。
“小子,功夫不错!就是人不够壮实!”饶是已占下风,焦左泰仍口中挑衅,面上挂着阴恶笑容。
云琛唾骂一声“足够送你见阎王!”而后更加凶猛地击杀而去。
她方才一路杀过来,清清楚楚地瞧见,焦左泰是怎么样把楠国将士们不当人一样地杀。
这会她心里有恨又有气,全然不顾自己身上挨了多少刀箭,只目标锁定焦左泰首级,越杀越红眼。
可那焦左泰却像是专来克云琛的,云琛的打法招式总在他预料之内,竟次次见招拆招,叫云琛占不到什么便宜。
注意到云琛这边局势不利,霍乾念立刻飞身来援。
一见二人要合并进攻,深知自己不是对手,焦左泰立即后撤,只叫无数黑鳞骑兵冲上去,将二人团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