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罗东东在担心什么,云琛挑眉示意,罗东东便顺着方向看去。
只见一座三层高的小楼正冒着滚滚黑烟,从几十个不同位置往外疯窜火苗。
夏季本就天干物燥,加上云琛三人刻意布置了多个着火点,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整座小楼就全部烧了起来,火光冲天,灼浪滚滚,煞为壮观。
这下子,所有黑鳞骑兵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离得近的去救火,离得远的看热闹,没人注意到黑暗阴影处,云琛八人正悄悄摸向城门口。
“老大!你真厉害!从哪儿找了那么多火油,能放这么大火?”罗东东忍不住有点兴奋。
云琛道:“这东西可比火油可高级耐烧。”
“是啥啊?快告诉俺!”
“青楼姑娘们梳头用的发油。”云琛说完,颜十九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润滑油,满楼到处都是,可好使了哎呦——”
最后一句话结束在云琛狠狠一巴掌里。
瞧着眼前的黑鳞骑兵越来越少,城门越来越靠近,众人终于真切地感觉到逃生有门,机会近在眼前,都有些精神振奋。
按云琛三人的原计划,那靠近护城河的城墙豁口处逃不得。
调虎离山虽管用,但焦左泰不蠢,一旦发现起火,立马就会派兵守死各个可能的出口,等着活捉云琛几人。
这时候,城门的正大门反而成了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按照常理来看,城门是硬攻都难攻下的地方,更别说偷偷翻越。
两扇足有两丈厚的沉重铁门一关,重重森严岗哨往城墙上一站,连只苍蝇飞过都费劲。
可一般人想不到,纵使这么坚固的城门,也有一个弱点。
那便是云琛和霍乾念曾经首次在固英城对战黑鳞骑兵时,城门被黑鳞骑兵破了个大洞。
当时焦左泰正是从那洞中穿过,对着固英城的守城军大杀特杀。
幸而后来颜十九率东炎救兵急急赶到,还修复了城门。
从那以后,这城门破洞就成了两军交战首先争夺之处。
那门是修了一次又一次,破了一次又一次。
最近的一次破城门,便是前两日,狮威军为营救城内百姓,而在城外发起冲锋时。
眼下刚过去两天时间,就算黑鳞骑兵有时间细细调了糯米汁子、烧了砖来堵,也无法干透,不会太牢固。
如果封堵用的是石块杂物,那便更好办了,搬开就是。
按云琛和颜十九的计划,先乔装成黑鳞骑兵靠近城门,而后寻机破坏封堵,兴许可以逃出生天。
只可惜计划永远不如变化。
人算永远不如天算。
等云琛八人终于险险赶到城门口,真站到城门前时,八人统统傻眼了。
只见城门已彻底修复。
用的还是最简单粗暴,也最有效的办法:
在豁口处用粗铁熔铸,将整个洞口网状堵死。
而且为了避免网状有漏洞,还是从多个不同角度倾斜叠加,一共熔铸了四五层。
远远看过去,城门就跟没坏过一样。
“他娘的,这焦左泰还是个搞基建的好手??”云琛忍不住骂脏话。
八个人愣愣地站在城门口,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儿去。
索性周围的黑鳞骑兵全都一脸严肃地跑来跑去,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没人有功夫搭理他们。
不敢停在原地等着被人发现端倪,云琛等人当即决定撤退,先找个藏身之处再说。
八人赶紧转身欲走,却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只见不远处,焦左泰正全副武装,高扬长枪,一边大喝,一边策马朝八人迎面奔来。
他神情阴狠,浑身充满血色杀意。
他的身后,是蜂拥同行的无数黑鳞骑兵。
被发现了?
八人心中皆是一沉。
罗东东往地上啐了口吐沫,骂道:“小鬼点名来了。老大,咱下辈子见吧?”
云琛抽出刀,作好战斗姿势,“行!兄弟们!下辈子再聚!”
颜十九则靠过来,挡在云琛身前,一边抽刀,一边回头冲云琛眨了下眼睛,笑道:
“跟在我后面,离我近点儿,咱俩死一起,好投胎!”
这一次,云琛没有骂他,她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用力点头:
“颜十九,这辈子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说话间,黑鳞骑兵已近在眼前,焦左泰的长枪已冲着八人高高扬起。
说不怕是假的,可老天爷没留时间让人恐惧。
云琛八人肩并着肩,扎开马步,齐齐扬臂抽刀。
“固英城万岁。”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不求君主长生,只愿这边境古城万岁永安。
听着这么浮夸却又朴实的一句话,一瞬间,八人顿感胸中豪气万千,似有千军万马奔腾,霎时升起无边勇气。
“冲啊——”罗东东大喊,第一个冲了出去。
下一瞬,喊声戛然而止,罗东东整个人被一脚踹飞。
几十个黑鳞骑兵从两边冲上来,一边推搡八人,一边叫骂:
“快滚开!别挡着将军!!”
八人皆愣,眼睁睁看着焦左泰与无数黑鳞骑兵从眼皮子跟前飞窜过去。
与此同时,伴着令人心悸的沉重嗡鸣,城门被几十个黑鳞骑兵缓缓打开。
城门上传来一声又一声高喊:
“全军出动!敌军来袭!!!”
“全军出动!敌军来袭!!!”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
两枚巨大的火油弹朝夜空炸开。
云琛八人朝城门望去,登时气息一滞,浑身俱麻。
耀眼火光之下,只见黑鳞骑兵慌忙整军列队,而他们的对面——
是已悄悄袭至城下,黑压压一片势如洪水、衔枚疾进的狮威军。
第244章 前朝僵尸
霍乾念说,他要去救一个人。
只救一个人。
不是万千老百姓,也不是尊贵的君主。
只是一个新上任的少将,一个三十万狮威军里,许多将士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云琛。
军为国战,不为己私,不可儿戏。
没理由因为救一个人而发动全军大战,叫那么多将士赔上性命。
所以,霍乾念打定主意,他要一个人去。
因为他不只是狮威军的霍将军,更是云琛的阿念。
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他知道自己应当舍小我,为大我。
身处这样的高位,他应当万事以大局为重。
可是,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啊......
若要他舍弃云琛,无异于生生剖割灵魂。
他想,自己大抵是没有做将军的天赋吧,那便不做了。
他相信离了他,狮威军还会在,楠国也还在,既不会天崩,也不会地裂。
可他的琛儿不能没有他。
那么坚强勇敢的她,那么善良纯净、忠直恩义......人人都叫她“云老虎”,说她无所畏惧,勇冠全军。
可他总是觉得,他的琛儿也是会怕的。
纵使不说,纵使由着她展翅高飞,他心底总还是心疼的。
只要一想到她如今孤身一人困在固英城,他便觉心如刀割。
他相信她的聪慧和本事,既盼着她逃出来,又荒诞地希望焦左泰已经搜城抓到她,不要对她动用任何刑法,只拿她来作要挟。
那么他便可以亲眼见到她安然无恙,无论焦左泰要挟的是什么,哪怕是他的性命,他通通都双手奉上。
他没有同任何人说,独自一人在帐中穿好铠甲,拿起隐月剑,将一干军中事务的后续安排写下,与向东宫告罪的辞书放在一起,留在砚台下面。
他准备趁夜色出发,可一掀开帐帘,却吓了一跳。
帐子外面满满当当站着狮威军的将士们,个个整齐穿戴铠甲,腰佩战刀,一副随时可以出发的模样。
荣江和荣易取下口中衔枚,朝霍乾念跪地行礼,一个字都不多说,只道:
“属下等愿随将军同去!”
霍乾念板起脸,“胡闹什么?谁允许你们擅自集结的?”
荣易好似已摸准霍乾念的脾性,面色郑重,却又带上两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厚脸皮劲儿,笑道:
“霍将军恕罪,我们老大不见了,得去找一找——您瞧,我们口中衔枚,行军无声,连您在帐中都没发现,我们一定能悄悄摸到固英城下,袭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荣易说完,队列里有人喊了一嗓子:
“就是啊!老大不见了,得找啊!要换我们丢了,老大也一定去找的!”
“就是!霍将军耍赖,怎么打算偷偷一个人去救人?跟我们抢功哇?”
“一声不吭就要走?咱们狮威军好不容易得了两位好将军带领,这就要抛弃我们?我不干!”
“就算没有云老虎,光说去揍黑鳞骑兵一顿,我也是肯的!赶紧走吧,我手心痒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