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荣易很好奇,每次从霍乾念进云琛帐子,再到云琛醒来,中间相隔的那一个时辰,霍乾念都在干什么呢?
是坐在榻边注视着云琛入睡的样子?
还是上榻拥着云琛再睡个回笼觉?
荣易真不懂,“素觉”有什么好睡的?多没意思。两个大男人也那么讲究贞洁吗?
更令荣易不懂的是,霍乾念明明每日忙得要死,主帅大帐里日日都有堆积的小山一样的公务要处理。
他却偏偏有闲情逸致做些在荣易看来十分无趣的事情:
比如给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云琛擦脸擦手,帮云琛梳头发,给云琛煮梅子汤……
还有最喜欢给云琛打洗澡水。
每日早饭,二人都要在一起吃,云琛只管狼吞虎咽,霍乾念只管笑眯眯看着她吃,时不时为她夹筷子菜。
终于磨叽够了,二人互相穿戴铠甲,各自去忙事务。
云琛如今负责统管骑兵,主要忙活骑兵的编制、操练、实训等一干事宜。
每日忙得灰头土脸,一身大汗。
而霍乾念作为狮威军主将统率,要忙的事情就更多了。
但是不管有多忙,只要没有战事和实训,霍乾念每日都要与云琛一起用午饭。
二人端着碗,坐在桌前,各自瞧着一旁的公务文书。
虽不说话,但气氛自在又亲密,且总是很有默契地同时露出眉头紧锁的表情。
到了下午,云琛习惯对着一本什么“无义秘籍上册”习武练功;
霍乾念便如钉在椅子上一般,一动不动地看一下午的公务。
最后等入夜时,云琛总是早早关帐熄灯,并命值守的亲兵看严帐子,不许任何人进来。
据荣易观察,云琛其实就是防霍乾念来着,无奈没有亲兵敢拦将军。
只要云琛一熄灯,霍乾念立马就跟那闻味寻来的猎犬似的,钻进云琛帐中,一直磨叽到入睡才出来。
好几次荣易特意伸长了耳朵去听,却没有那方面的动静,两个人好像只是凑在一起并头夜话。
这下荣易又不懂了,不应该就是奔着睡觉去的吗?
后来荣易留意了一下,似乎是云琛不肯。
因为他发现有好几次,霍乾念都是被踹出来的。
且每次离开时,霍乾念都一脸垂头丧气,委屈巴巴地回去继续批公务。
想到这里,荣易的思绪被蔷薇打断,她笑着说:
“军中还有这样的事?若将军带头龙阳,底下岂非要乱套啦?看来你们这二位将军也不过如此,我瞧还是你做将军更合适些。”
听了这话,荣易微微严肃起来:
“你不懂。公是公,私是私。我们这二位将军虽与世俗不同,但却万里挑一,无人可比。他们心里没有脏污。
就拿我们主帅霍将军来说,他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军务、朝政、霍帮,大到每次战事统率布局,小到城村战后重建、百姓如何饮水、布市粮食价格几何、孩童们有没有学上,有没有饭吃,他全都要过问。
有一次行军途中,遇到一个老爷爷带着孙子乞讨,霍将军客客气气地询问那祖孙二人来历,在知道其来自烟城后,他施舍给二人钱财衣裳,转头便严厉斥责了相关官员。
朝廷拨给狮威军的经费,总是下得慢,不够数,他便私掏腰包补足。每日那繁多公务和书信,我光看一眼都头疼,他却不急不躁,面不改色,统理得没有一件错漏。他仿佛天生就是做将军的——”
想到平时霍乾念那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样子,荣易在心里又补充道:
不,他更像一个王。
一个心里装着天下的王。
只有在面对云琛时,他才像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蔷薇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你们更亲近‘老大’,而对霍将军‘敬’大于‘爱’的原因吧。”
这话一下说到了点子上,蔷薇总是这样善解人意。
荣易伸臂揽住她,道:
“霍帮很厉害,楠国首富。狮威军很厉害,几乎战无不胜。这些都太过厉害,以至于叫人觉得理所当然,好像这天地本该如此。
大家总是习惯性忘记,这些厉害的背后,那无数勇猛忠直之士的中心,其实都只是一个人:霍将军。
我们老大也很厉害,跟着他,你会热血沸腾,忘我去战斗,不怕流血不怕死。但有霍将军在,你便知道一定能赢能活,他是一切的主心骨。”
蔷薇似懂非懂,静静地趴在荣易胸口,听男人讲述着那个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世界。
“我虽然不能完全懂你们,但我知道,保家卫国的都是好儿郎。”
“那可不。”荣易自豪地笑,而后翻身将蔷薇压倒在榻上,坏笑:
“想不想再见识一下真正的‘好儿郎’?”
蔷薇羞笑:“讨厌!”
第253章 不许打扰
楠国三十一年秋。
东南浩瀚平原之上,十万精锐重装骑兵横空出世。
这支骑兵军,战马披甲强悍,骑兵勇猛善战,且皆头带铁面盔。
远远望去,只见万重烈马奔腾而来,铁面盔之后嘶吼声咆哮如龙,直击魂胆。
甚至不必交战,只看一眼,便可震慑得敌人胆寒发竖。
黑鳞骑兵见势不妙,匆忙拔营撤退。
奈何狮威军这铁面骑兵“新官上任”,就等着歃血饮马,竟一路穷追不舍,连杀带打,惊得黑鳞骑兵拔腿飞逃,真恨战马只有四条腿。
铁面骑兵宛若铁塔飓风,横扫整个东南平原,一直将黑鳞骑兵逼退到东南绝境,几乎已将对方彻底打出楠国国境线。
狮威军酣战正兴,正欲乘胜追击,整军再发,彻底剿灭黑鳞骑兵。
却不料两道东宫令翩翩而至,以不可擅出国境线为由:
一则令狮威军休战,只驻守边境,防敌再犯;
二则,召霍乾念与云琛紧急回京述职,不得有误。
这东宫令一来,狮威军喜忧参半。
喜的是东南国土皆已收复,忧的是,若是此时不一鼓作气剿灭黑鳞骑兵,只怕会给对方喘息休整之机,还将有更猛烈的战役等在后面。
霍乾念也很头疼,行军打仗在外,最怕的就是朝廷指手画脚,一副“决胜千里之外”的架势,不知前线实际情况而纸上谈兵,害得前线疲累不堪。
可如今他手握三十万大军,加之霍帮富可敌国,一着不慎,就会有一个“不敬东宫,拥兵自重”的帽子扣上来。
无奈,霍乾念只得与云琛安排好一干军务,令荣江与荣易督军驻守边境,而后踏上回京都的路途。
霍乾念与云琛卸下铠甲,只常服轻装而行。
难得没有硝烟与战火,二人干脆连马都不骑了。
霍乾念将马车套在屠狼驹和水中龙身上,拉着云琛窝进车厢里使劲腻歪,做一对羡煞旁人的鸳鸯眷侣。
要不是顾忌马车前有车夫,后面还跟着两百个亲兵,霍乾念简直都想干点非常不君子的事情。
按霍乾念原本的计划,如今正值初秋,从东南边境向西往京都,一路景色优美,可以和云琛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地回去。
一会儿在群山环抱清澈见底的湖里游个泳,一会儿在宛若巨斧劈开的逍遥峰之巅耍个剑。
路上若遇山涧,便泛舟湖上;若遇峡谷,便徒步穿过。
总之,天朗气清时骑马、饮梅酒,乌云细雨时相拥着午睡。
难得与云琛游玩,为此,霍乾念还特意选了避开战区的深山幽谷小路而行。
谁知还没走出二里路呢,一封东宫急令又来了,催促霍乾念与云琛务必八月十五前抵达京都。
算算时间,只有不到三十日。
没得办法,霍乾念和云琛只得老老实实从最近的官道走。
为了加快速度,二人马车也不坐了,各自骑马飞奔,连二百个亲兵都被远远甩在后面。
于是,一路只见两匹快马风驰电掣,两位年轻将军英姿勃勃,如风而过。
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几乎都在赶路。
一连七八天,霍乾念从马背下来的时候,感觉地面仍在起伏波动,路都有点走不稳。
云琛比他稍微好一点,毕竟她自小在马厩里混大,又做了那么多年护卫。
这夜,二人在一处官驿休息。
早就得到狮威将军与玄威少将要下榻官驿的消息,驿站里里外外打扫一新,备好了一干饮食和沐浴。
云琛已经七八天没有洗澡了,一吃过饭便钻进浴房,准备美美地洗个澡。
霍乾念则在门外为她留守护卫。
他背靠着浴房的门,面前摆着棋盘,独自对弈。
他捻起一颗黑子,准备布局,耳听得身后浴房里响起落下衣裳的声音。
水面轻轻拨动,应是云琛走进了浴桶,他心神一晃,直接将黑子下到了棋盘的格子中央。
他顿觉好笑,赶紧将黑子挪到点上,刚准备落一白子,却又听见哗哗水声不停响起,应是她在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