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所有人都十分诧异,手忙脚乱地踏上回程。
秋狝不狝了,围场不围了。
心心念念的倪鲲也不杀了。
劳民伤财的围场营地还没住热乎,十二支猎队一共就打了几百只野鸡野兔,还有一只灰狼,队伍便匆匆拔营离去。
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而荒唐。
只有围场的动物们逃过一场屠杀,感到狂欢庆贺。
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有人说,是南璃君突染急病,身体不适,急需回宫休养。
有人说,是云琛猎来的那只大灰狼突然诈尸,吓得南璃君大哭惊厥,不想再打猎了。
各种各样荒诞的理由悄悄在人群中流传。
只有知罗知道一切。
因为她亲眼看着南璃君为云琛受伤没能杀倪鲲而感到沮丧,烦闷地在帐篷外散步。
她向南璃君提议,不如安排禁军统领苏正阳去试试,崧蓝是东宫的大女官,苏家一向听命于东宫,如果让崧蓝去劝说,苏正阳应该会答应。
南璃君点头同意,并说:“知罗,你很好,你总能想到合适的人,先是云琛,后是苏正阳,都是可用的人。”
知罗笑道:“能替殿下分忧,是知罗的福气。云将军可惜了,没能立下这大功,但看在他一心想猎头彩为殿下进献的份上,请殿下消消气。”
南璃君摆摆手,“无妨,他不过急功近利,忘了主次而已。日后慢慢教导吧。若总是这样不成事,我再不容他。”
“殿下英明。”知罗笑盈盈夸赞,心里却很遗憾。
这是她想方设法向南璃君提议,才为云琛争取到的一次立大功的机会,若能杀了倪鲲,云琛必青云直上。
可惜云琛就这样错过了。
不过没关系,知罗想,只要有她在,她可以再为云琛创造几十次、几百次这样的好机会。
想到这里,知罗望了眼时辰,已到与颜十九说定的时间,她便对南璃君提议道:
“殿下,要不召崧蓝姐姐来谈谈,请崧蓝姐姐去说服苏统领?只是崧蓝姐姐昨日落水受惊,只怕没有好,下不了榻。”
南璃君很大度地表示无妨,她正好亲自去见崧蓝,以示对下关怀,苏家受宠若惊,定然更容易答应杀倪鲲的事。
知罗道:“殿下实在聪慧,臣等望尘莫及。”
于是,当南璃君大张旗鼓地带着几十个宫人、一大堆慰问礼物来到崧蓝帐子时,却见帐内空空如也,一问才知崧蓝竟是去颜十九的帐子了。
一个宫人说:“崧蓝姐姐如今与颜大人亲厚,常去的。为着昨日落水的事,崧蓝姐姐心里委屈呢,估计这会颜大人正开解崧蓝姐姐呢。”
听了这话,南璃君脸色瞬变,只叫知罗一人跟着,急匆匆走向颜十九的帐子。
为了避嫌,同时方便与南璃君相会,颜十九的帐子被安排在整个营地的最偏僻处。
南璃君与知罗走到帐外时,只见帐帘紧闭,四周空无值守,只有颜十九的护卫万宸守在门外。
一见南璃君来,万宸神色十分紧张地行礼,眼睛频频瞄向紧闭的帐帘。
看到万宸如此,再听到帐内隐隐约约传出的不可描述的声音,南璃君瞪大了眼睛,面色变得煞白。
知罗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像平时一样去掀起帐帘——
她轻轻掀开,用力高高抬起,叫帐内的景象一览无遗,乍现在南璃君眼前。
颜十九真的在开解菘蓝。
而且是字面意义上的“开解”。
雪白大开,墨发已解,媚声如浪。
南璃君整个人震在原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有那么一瞬,知罗觉得有些不忍,这样算计南璃君,她心里颇感愧疚。
可只要想到一切都是为了拉下菘蓝,为了做南璃君身边独一无二的大女官,好能与云琛成婚,知罗心里那点愧疚又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呐!”知罗对着帐内失声惊叫,赶紧将帘子放下,回身去扶已经摇摇欲坠的南璃君,悲声劝道:
“殿下别进去!殿下别看!不能看!”
令知罗意外的是,南璃君并没有像个寻常泼妇一样冲进去“捉奸”,只是脚步踉跄地逃回御帐,被地上新鲜送来的狼皮绊了一跤。
南璃君摔倒在地上,正与那呲着獠牙瞪着眼睛的狼头对视上。
如同发疯一般,南璃君从一个侍卫身上拽下剑,疯狂地去砍那狼头。
狼头因为浸过防腐药水的缘故,质地已变得柔韧。
再加上南璃君没有武功,力气也小,砍了十几剑下去,狼头毫发无损,她却被剑柄震得虎口破裂,满手是血。
最终,南璃君脱力地扔下剑,跌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知罗上去抱住南璃君,同样哭得悲伤:
“公主别这样!好公主!我的好公主!不哭不哭!”
南璃君靠在知罗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宛若溺水之人抱着仅剩的一块浮萍。
因此,发生了这样的事,南璃君根本没有心情再继续秋狝,也没有装作无事、去对百官和亲贵强颜欢笑的力气。
第280章 一出大戏
秋狝队伍匆匆回程。
回宫之后,南璃君第一道命令,便是借口菘蓝与苏正阳对武将功臣云琛不敬,将菘蓝革职,发还苏家。
任菘蓝如何哭喊冤枉,南璃君丝毫不为所动。
菘蓝根本解释不清,她只是按礼数接待了莫名其妙突然来访的颜十九,然后喝了他递来的一杯茶而已,后面发生的一切,她根本由不得自己。
她知道自己被颜十九和知罗联手算计了,可她无处申冤。
因为那不堪入目的一幕,不止打倒了南璃君,更永远击碎了她的尊严。
紧接着,南璃君亲自执笔,写下第二道东宫令,要将颜十九永远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入宫。
知罗静静地站在东宫殿里,看着南璃君哭着写了一封又一封,撕了一封又一封。
她真的很佩服颜十九,敢以身犯险,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同时她更好奇,颜十九又将如何挽回南璃君的心。
在南璃君最终还是写完那封笔锋颤抖的东宫令时,颜十九来了。
他脚步沉重地走进东宫殿,墨发凌乱,唇间毫无血色。
只短短几日的功夫,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俊朗的面颊无瑕如玉,颀长的身子裹在有些空荡的袍子里,显出一种病态又俊美的苍白。
就连知罗乍然见了他这模样,都忍不住心头一软,生出些同情。
颜十九喃喃说着对不起,上前抱住南璃君,却被狠狠挣脱开。
南璃君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不闪不躲,任由她哭着质问他,骂他,捶打他,他一概照单全收。
直到南璃君发泄够了,他才脆弱地红着眼眶,哽咽地解释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喝了一口菘蓝递过来的茶,就什么都控制不住了。
他再次去抱南璃君,依旧被推开。
每一次被推开,他的神情都比前一次更加痛苦无助。
他一遍遍哀求着南璃君的原谅,用那双好看的眸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南璃君,对天发誓他是真的爱她,求她别将他赶走,只要能留在宫里,哪怕只是做个太监远远看着她,伺候她,他都甘之如饴。
知罗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站着,看着一切。
她觉得颜十九实在有些托大了,这样就能叫南璃君信他原谅他?
可紧接着,知罗便看见颜十九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刀锋一闪,毫不犹豫地扎向胯下。
随着刀子“咣啷”一声坠地,颜十九的衣袍上缓缓渗出鲜血。
接着他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上。
南璃君吓得连连后退,失声尖叫。
知罗立刻站出来,拦住所有闻声而来的宫人,只说是南璃君划伤了手,宣个太医来就行。
太医独自进殿,为颜十九验伤,掀开他衣裤时也吓了一跳,惊问:
“什么玩意儿?什么情况?这是要自宫吗?!”
南璃君目瞪口呆地震在原地。
直到太医大呼还有救,南璃君才慌乱地呼喊知罗帮忙。
知罗一边叫侍卫们看牢东宫殿,不许任何人靠近,一边帮忙端水拿布。
一盆盆血水从寝殿里端出来,看得南璃君心惊肉跳。
当颜十九疼得汗如雨下,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时,他流着泪对南璃君说:
“阿璃……求你……不要怀疑我……我做太监就好了……那么……谁都……不能算计我们了……”
那一瞬间,南璃君什么都忘了,只抱着颜十九失声痛哭,说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不该生疑。
幸而太医说,那裁纸刀偏了半寸,并未伤及要害。
否则只差一点点,颜十九这辈子就真的只能当太监了。
听太医说完,南璃君颤抖着长呼一口气,更加用力地抱住颜十九,一脸泪水与愧疚地说: